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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盒子

 

“能让我看看盒子里到底是什么吗?”医院里,蒋一木饰演的高雪坐在高山的病床前,眼里满是小心与不安。

“看吧。今天让你把它从家里拿来就是给你看的,这些事你是有权利知道,毕竟你也已成年,我不能瞒你一辈子。”

高雪点了点头,掀开盒盖的手急切得带着颤抖,甚至差点将其打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这明明是一个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盒子而已。随后,盖子被打开,就见那里面躺着几张泛黄的纸件,显然是经历了长久岁月的洗礼。

高雪小心将它们一一取出捧在掌中,纸上面是油墨痕迹和工整的笔迹,他自第一行起耐心,几分钟后,哭到不能自已……

那是一张收养证书和几张报纸,它们共同交织作一个结束与开始的故事——十八年前的一个下雪天,正准备将自己三轮车上的废品拉去变卖的高山,在一处偏僻垃圾站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弃婴。掀开包裹孩子的毯子,就见那婴儿脸色发紫,呜呜发出痛苦的声响,直吓了高山一跳。

他连忙报了警。等待警察到来的时间里,高山在车上收拾出一片干净的地方,将婴孩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面。也就在此刻,他伸手逗了逗婴儿,那本来呜呜的孩子竟突然笑了,笑得天真又可爱。

冥冥之中,他们大概是真的有缘。

警察赶来后,那婴儿被送至附近的医院,被安排做了一套全面的检查。而与民警所推测的大差不差,这个男孩是因为有严重的病症才被抛弃。那是一种先天性心脏病,一切指征都表明这孩子已经危在旦夕……

可怜的小生命需要做手术,好心医生给出了一套完整的手术方案,在警察和高山先行垫付了医药费后,孩子又被查出是罕见的血型,医生开始担忧手术如又意外将无法及时供血。可谁又能想到,高山竟是少见的同血型,狗血的结果就好像他真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几天后,手术一切顺利,他们一起拯救了一个小小生命。

那之后,单身汉高山经由警察帮助走了正规手续收养了这个男孩,给他取名高雪。他凭借自己一双卖废品的勤劳双手将这个小男孩抚养成人,本来暗淡的生活也因为新生命的出现而焕发新机。

那是于蒋一木而言太难演的一场戏。开拍前他就反复斟酌着细节,微表情的分寸,台词的断句重音……可等真正到了镜头前,所做与所想间隔着一长段的距离——赵成贡献了影帝级的表现,他用了一种极为克制的表演方法,表面看起来不动声色,可站在几米外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无限能量。他抱着哭到接近崩溃的高雪,语气温柔地讲着安慰的台词,蒋一木在郑商多次ng调教后终于精确达到了他的要求,哭戏和台词必须处于一种平衡状态。

那太不容易了。即使在喊了“过”后,蒋一木的情绪还是难从其中抽离。这么一刻,他不仅仅在饰演“高雪”,更像是完完全全地进入了这个角色,进入了他的生活……那是蒋一木未曾想过的,却也无比感同身受的人生。

结束之后,蒋一木得到了赵成大拇指的赞许,眼眶湿润,开心到说不出话。

他走出了镜头,走向了休息区,远离喧闹之后他终于缓过神来,觉察到被这场戏掏空了所有精力。蒋一木累到快要直不起身了,于是他越过了休息区,告诉袁明先送自己回酒店,可始终还是没能同忙碌的郑商道别。

但郑商还是给了他回应。回去的车上,坐在后排闭目养神的蒋一木被提示铃声惊醒,打开手机发现收到了一条长长的信息。

“小蒋,很高兴今天在片场又看到了你的进步,祝贺你。这么几个月来,我是看着你一步一步成长的,你也给了我太多的惊喜。我一直都觉得,优秀的演员身上都是能看到灵气的,第一回看你演戏时我就从你身上发现了这个东西,我想我跟你提过,只是它当时被其他东西给遮去了。

我一直都在想,我并不是想要改造你,或者把你变成我心目中的某个样子。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我只是希望你成为一个更好的演员,热爱表演,热爱电影。人如果能够没有负担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本来就是幸福。这些日子来你应该对我也有诸多嫌弃,但实际上,我是受了你不少影响,心比从前安定了很多,失眠的日子也少了,你身上的能量让人着迷。

不知为何,这一刻突然就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有感而发,刚才当面没来得及对你讲,现在把想说的发在信息里,倒显得有点语无伦次了。

想你了。”

看到最后一个字,蒋一木忍了半天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下来了。平日里的郑商极为严厉的,从未大肆对旁人表达过赞美,蒋一木也是第一回从他这里听到这么多的溢美之词。

他从未觉得自己优秀,也没有野心要变成多优秀的演员,但他想为了郑商成为一个更优秀的人,成为一个能配得上他的恋人。即使关系发生转变,蒋一木想,自己也还是改不掉不断仰望他的姿态。

他就是自己的神。即使理智战胜无限感性,即使非常明白郑商身上是会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在光环之下,这一切似乎也并不重要。

郑商长长的留言给蒋一木打上了强心针。可在突然的亢奋之后,身体上最直观的倦意还是涌了上来。回到酒店他几乎是没什么力气洗澡,倒在床上没几秒钟就睡着了。

再一睁眼也不知道是几点钟了,朦胧中蒋一木想要开灯看看时间,可月光投映下照到了一个熟悉男人的身影,蹑手蹑脚地靠近他,影子离他越来越近,蒋一木当即又眯上眼假寐。这一刻的郑商很有趣——他看上去像一只大猫,光着脚轻轻靠近蒋一木,半跪在床头认真观察着,似乎是忽然发现了什么趣事。而后他又起身绕了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努力控制声响以免吵到蒋一木。但一直假意入睡的男孩终于在此刻憋不住自己的笑意,从身后抱住了郑商。

“吓我一跳……”郑商的声音里带着些沙哑的疲倦,显然也是没料到蒋一木醒了。

“没想吓你。”蒋一木将头窝在郑商肩上,发出些糯糯的呜呜声响。

“什么时候醒的?”放在他腰间的手被郑商移开,他翻过身与男孩面对面。昏暗之中,一双真诚的眼睛格外明亮,那像是一股清澈无比的泉,却也能摄人心魄。

凌晨一点半钟,可蒋一木不困了。他们又聊了起来,聊起了很多很多,或者更严格来说,是郑商的敞开心扉——他也有很多压力,他也有很多心里话,可性格使然让他不想将这一面表露,可总归他还是需要一个倾听者的。

他亲吻着蒋一木的额头,无关情欲,因为他觉得自己找到了那个人。

“我这个人,二十出头时的性格比现在还要差很多。从小家里对我没什么约束宠着我,我一直挺目中无人,觉得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想做什么都一定能做成。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在做电影上我受过太多的挫折,我不想一直重复,我有很多想表达的,但又好像真的很难跳出从前的舒适圈……对了,你想听我拍第一部长篇电影的故事吗?”

蒋一木点了点头。当然,关于郑商的过去他都想有所了解,近乎变态。

剧本上标明“结局”的最后一场戏拍完了,可这并不代表剧组就此杀青。“结局”之后再倒回去拍了开头,不知道是不是先后顺序调转带来的混乱,蒋一木很恍惚,这其中的时间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一样,每一秒钟都过得飞快。他还想在这里再多呆呆,多保存一些属于《高山》剧组的独家记忆,可手机上显示的日期还是无情地将他拉回现实。

距离电影《高山》完全杀青只剩三天,蒋一木陷入了焦虑之中。近来他实在忙碌——因为封闭拍摄的关系,近几个月来找他试的戏都被推掉,当下的工作结束后他即将迎来大片的空档期。袁明火烧屁股般的愁,如果手下艺人电影杀青后回家抠脚,那代表着他根本也拿不到一毛钱工资。后来,他辗转找了好几层关系,才终于拉到一个古偶男主资源,剧组靠谱还是草台另说,可男主这个角色绝对是典型的美强惨,只要好好演肯定吸粉。

而后,袁明把剧本递给蒋一木,果不其然收到了反对意见,但并算不上激烈。袁明也能理解,摸着良心评价一下这版剧本定稿——不论是从文笔还是剧情走向来说,都不是大众意义上的优秀。

“但《江湖浮生录》里这个男主写得真的挺有意思,不是套路模式化的那种,跟前几年爆火的那个男主成方有点像,市场吃这一款,绝对能爆。”袁明推销得十分诚恳。而在到底拍不拍某部剧这个问题上,蒋一木从来都没有话语权。他也有自知之明,自己又不是什么大表演艺术家不必端着架子,就现阶段来说,听公司安排就好。

“谈心”过后,《江湖浮生录》的合同很快签订。虽然知晓蒋一木还在电影剧组,但剧组还是催债般地在讨论群里天天催促蒋一木赶紧来报道,好好拍一组定妆照神图,再跟女主接触培养点cp感,剧还没开拍就能先火一把。那些话也不知道是玩笑还是真心,开始蒋一木看到还一笑而过,后来他直接将群屏蔽,有次冲动之下还差点就退了群。

还好很快冷静下来,没踏出那一步。

《高山》剧组就像是蒋一木平行世界里的世外桃源,这里是不一样的。有爱着他帮助他成长的导演,有怀揣耐心与自己对戏分享过往经验的实力派前辈赵成,有沟通高效专业过硬朝夕相处的各位工作人员……

蒋一木舍不得这里,也更生出对下一个剧组的无边忧虑。

“怎么了?”短暂的晚餐休息时间,郑商先是不见了,而后又是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捧着份盒饭突然出现,坐到了蒋一木身旁。一向“不拘小节”的郑商也在这些天里看出了蒋一木的反常——拍戏时好似还是正常表现,离开镜头后却几乎是立刻丢了精气神,他看着实在心疼。

“没事。”蒋一木有些疲倦地摇摇头,隐形的狗耳朵好像也耷拉了下来。

“累了吗?”郑商问,“就剩三天了,就快能回家休息了,这么几个月你从头跟到尾也够辛苦的。估计之前的剧组没有像我这么变态的,不容易,再坚持坚持。”

只见蒋一木先是沉默了几秒钟,突然就哭了出来,声音不大只能听到吸溜鼻涕的声音,可整张脸抽搐地皱到了一起。

郑商立刻慌了。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一边,半蹲在蒋一木面前直接伸手帮他擦泪。

“怎么了?”

“我舍不得……舍不得杀青……”蒋一木哭得厉害,嘴里的话也含糊不清。

“唉……”刚被吊起的心落了地,郑商没忍住乐了出来,“怎么有比我还夸张的工作狂,还有不想杀青的。”

眼泪一刻没停,但蒋一木的面部表情倒是没那么扭曲了。郑商捏了捏他的脸颊,带着点逗小孩的意思,试图要让他不要那么伤心了。

“真这么难过啊?”郑商问,面前的蒋一木已经哭红了双眼,像是只快要进锅的兔子。

“就是……很舍不得。”

郑商哭笑不得,对着蒋一木有些招架不住,想亲亲他想抱抱他,可余光已瞥到不远处的同事正小心地朝他们这边看来,虽然只是瞄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可郑商只能克制。他无法做太多动作,最终也只能擦擦眼泪说说话,就见蒋一木的情绪终于一点点恢复了正常,虽然鼻头还是红彤彤的。

“我没事了,你去工作吧,我等会儿跟你一起回去。”蒋一木终于能完整地说完一句话了,说着说着,莫名其妙也被自己逗笑了。

“没事了?”

“就是刚才突然舍不得你,现在好多了。”

“我不是在呢……”郑商终于站起身来,摸了摸蒋一木的头,“我一直都在的。”

之后的三天果然过得很快,如意料之中。那天最后一场戏在黄昏时开拍,等郑商喊下“cut”时,身后的天空正呈现出最美的晚霞。那一刻所有人都像是被遥控了一般,同时默契地抬头望着天空,时不时发出惊叹。

最美的画面在此刻被定格。

“杀青了!”郑商大声喊了出来,附近也不断有人同样应着。此起彼伏的声音响彻着整个无边的空间,片场又变得无比热闹。

酒店餐厅的宴会厅早已被剧组承包,自片场归来,大家很快就又聚在了一起。距离开机已有整四个月了,剧组一行两百多人也从夏走到了冬,一向并没有那么感性的郑商在宴席上说了无数的感谢——感谢一起并肩的兄弟姐妹,感谢大家的信任,感谢各位的付出。这部电影的第一步终于踏实地迈了下去,之后还有后期,宣传,希望继续携手,一起铸造这个梦。

真情流露的郑商在酒桌上自然也没少被灌酒,蒋一木坐在离他有一定距离的位置上,和几个剧组认识的朋友聊到忘我。他们都喝得很多,也是在长久的忙碌与压抑之后,终于能完全地放纵一次。蒋一木喝到脸通红,旁的人在眼中渐渐也变得模糊,脑中出现一个想法后,要花去许久的之间才终于能想明白。这种感觉有些不受控制,但蒋一木很喜欢,身边的一切都变得很快乐,不用去多想的简单的快乐。

剧组的工作人员在酒精的熏陶下渐渐不再拘束,几个好事者撺掇郑商唱歌,饭桌上的各位也跟着一切闹腾“唱歌”“唱歌”的。蒋一木也加入其中,举起手吹着口哨,比谁喊得都要卖力。他没听过郑商唱歌,作为粉丝后援会“名誉会长”,也十分确定他本人应该是没有在公开场合唱过的,因为他号称自己是五音不全。而真相如何,一直并不为人知。

郑商开始还一直坚定地拒绝着,想要随便糊弄过去,可旁边的各个人简直是拿出了围剿包工头讨债的气势,他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不知何时被递上了话筒,一会儿伴奏也有了,郑商便大方地站在了台上。

“我就随便唱一首吧。”

厅里立刻静了。郑商的声音很好听,一开始没追上伴奏还带着几分生涩的颤抖,可唱了几句后就慢慢进入了状态。再等进了副歌旋律耳熟能详,台下有人打着拍子,慢慢还有人跟唱,伴成了很美妙的和声。

那的演唱不一定很完美,但却足够动人。蒋一木闭上了眼睛,歌声在大脑里不断回荡,也不知道下次听到郑商开口唱歌又会是什么时候,但他还是想要好好将当下的记忆珍藏。

郑商给火热的气氛又添了一把火。唱歌的人更多了,闹腾的也更疯了,蒋一木晕乎乎地被许多人拉着拍照留念,虽然最后他已经有些记不清究竟有谁了。

但这都并不重要。蒋一木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场漫长而美好的梦,他不想醒来了。

杀青后的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一起走过几个月有说有笑时光的同事们各奔东西,曾经喧嚣的场地也在人去后只剩下寂静。

机场候机厅。半个小时后,蒋一木即将搭乘回程航班前往《江湖浮生录》剧组拍摄定妆照,早晨一睁眼时的恐惧感现在想来仍心有余悸——他下意识地以为自己睡过了头,赶忙爬起来冲去浴室准备洗澡更衣,可站在大大的镜子前看到自己惺忪的睡眼以及快掉到嘴边的眼袋,这才回想起来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今天又是个什么日子。

一切都结束了。一想到这一点,瞬间的悲伤就要将蒋一木淹没,他有些落寞地打开龙头用凉水冲脸,混沌的大脑终于逐渐清晰——人总是要学会跟过去告别。

郑商跟蒋一木并不同路。除了剧组杀青后的某些收尾工作要忙外,他还有同当地宣传口领导的商务工作要忙,吃饭喝酒答谢,毕竟这次剧组能在这里顺利完成拍摄离不开他们的协调和调度。刚入行那会儿郑商从没操过这份心思,总觉得这类事与自己无关,还带着些清高劲儿,可在圈子里越久,再尖锐的人也会渐渐被磨平棱角。他变得圆滑了许多,也从合作多年的制片人朋友那里抗了责任到自己身上。

郑商很喜欢这里。蒋一木因为《高山》因为郑商也很喜欢这里。他们都没有用文字语言热情地表达过自己的喜爱,可两颗心还是在这一刻共振,达成默契。

机场广播扩散着登机许可的消息,蒋一木从落地窗边绕了绕,忽然发现外面好像下起了小雪……他定神看了好一会儿,眼前的画面美得让他出神。

他不想离开了。

落地东河市,蒋一木的行程被排得很满,像是要把之前闭关几个月的时间全都找补回来。

“行了,别拉着脸了,公司又不是做慈善的,再不给你找活赚钱,我下个月就能被老板扫地出门。”拉上车门,袁明安抚着蒋一木的疲倦,手指一边在快速打着字,处理着在飞机上被耽误的几个工作邀约。

袁明做蒋一木的经纪人已有三年了,从蒋一木当年一进公司就开始带他,那个时候袁明在这个圈子里也没混几年,之前是一位脾气蛮横的“公主”助理,后来“公主”嫁了富豪退了圈,袁明便升级为新人蒋一木的经纪人。袁明成长得比蒋一木要快很多,他情商高会说话,大大小小的活动都能被他抓住机会来拓展人脉。可真正想要炒火一位艺人还是比想象中要难上太多,天时地利人和,这世间万般事物的发展并不似设定好的机器那样,运行了程序就能导出指定结果,直到他们遇上了《高山》……一想起这事袁明还是觉得可惜,明明以自己的人脉再加上蒋一木的实力,拿下这个角色已有七八成的把握,可怎想蒋一木竟一反常态先斩后奏,还抢了自己饭碗。

看着身边的蒋一木对着手机傻笑,袁明不用瞟那屏幕就知道他是跟谁在聊天。虽说公司给他规划的路线从来都是演员,也没有什么禁止谈恋爱的变态规定,可年纪轻轻找了圈内的同性爱人不说,对方还是早就有不少感情上负面传闻的那种。

每每想到这里袁明就开始头疼,这肯定是个定时炸弹,但身处甜言蜜语爱恋中的恋人无法被点醒,而自己终究也只是经纪人,无权干涉他的人生。

“行了,别聊了,快到了。”袁明敲了敲蒋一木,“对了,你买个防窥膜吧。”

“那个太厚,看着眼睛不舒服。”

“厚?等你被拍到点什么可别跟我哭。”

“好吧……”蒋一木撇嘴表示妥协。

“对了,你也好久没出来做这些活动了,之前我跟你讲的那些需要注意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当然,我又不是小孩子。”

“行吧。等会儿化妆的时候别玩手机。”

“知道了。”

蒋一木无奈听着袁明唠叨,心里自然也明白他这是为了自己好。一会儿导演和几位主要演员也会来到现场,结束他们会一起开个围读会,想想即将面对一群丝毫不熟悉的人,蒋一木心中不禁忐忑。

大脑开始出神,他会不自觉地想起刚才跟郑商聊天的种种,虽然男人口中时常会冒出让他忍不住生闷气的话,但刨除掉部分,还是足够治愈而快乐。

郑商这天受市里宣传口邀约参观本地博物馆,从千年前的历史看到当下的城市规划介绍,他自从同对方接上头后就忙得停不下来,也是得了闲才能跟蒋一木聊上几句。

“展览有意思吗?”

郑商认真地想了想才回复了语音:“是挺有意思的,小城市的博物馆没想到也能办得这么好,硬件打光上还是差了一些,但能看出来文案和置景还是足够用心了。如果先看过这个展,你肯定也会有兴趣在这里多呆上几天做个深度游。”

蒋一木兴致勃勃地聆听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就仿佛耳边低语一样。

郑商先前被引导员带至休息室没多久,一会儿又到去旁边的美术馆参加研讨会,穿插关心着蒋一木今天的工作。

“等会儿就要拍定妆照了,两个星期之后就开机了,行程也挺紧张的。”

“哪个戏来着?哪位导演?”郑商知道蒋一木要拍戏的事情,但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对于这戏更具体的一些信息丝毫不了解,虽然它也许也并不重要。

“《江湖浮生录》,导演是温永,我以前没接触过。”

过了好一会儿郑商才发来回复:“温永???”

“怎么了?”蒋一木难得看到郑商这么激动。

“这导演……一言难尽。你再把剧本内容给我讲讲。”

蒋一木其实也只看过两遍剧本,摸着良心来讲,它实在称不上是有趣,可很多时候,自己又并没有太多选择。他将故事复述给了郑商,最后有几分心虚地补充道“就是偶像剧不用多想”,而郑商的反馈果然如预料中一样负面。

“还是不要总接这种剧,把自己的演技都磨没了,浪费时间。”

“这不是还没开拍,你也不用就这么给我浇冷水……”郑商的话直接的实在不太好听,蒋一木下意识地反驳。

“我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毕竟我是接触过他的。他名字在圈里也还算响亮,可就是一典型为了赚钱什么戏都接的主,没有一点自己的艺术追求。而且我还听说,好几部戏其实也都不是他导的,全交给手下工作室的新人拍。就这种人对自己的作品都没有什么敬畏和尊重,更别提还能给剧组其他人带来什么好的影响了。”

这些事儿也许都是真的,但是对于即将合作的同事,蒋一木还是本能地觉得背后说人坏话不好。可郑商的性格最好还是顺毛摸不要逆着来,于是他假意应和了几句,有些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你那里现在应该都挺冷了吧,有多少度了?”

“零下十度了。”

“这么冷啊。”

“嗯。对了,刚才好像下雪了。”先前硬邦邦的语气之外,郑商终于又露出了一丝暖意。

“你拍了吗?想看自拍,想看那种帅帅的照片。”蒋一木撒娇道。

“没拍,刚才没来得及。”

“好吧……算了,不重要,你工作要紧。”

发完这条信息,蒋一木许久都没有接到郑商的回复,他只当对方又在忙工作了便没有多打扰。十分钟后,对话框里突然冒出了一连串的照片——白茫茫的背景前挺拔地站立着一位身穿黑色长款大衣的帅哥,光影与色调的绝妙搭配让它看起来好似一幅油画。

蒋一木看得脸发热:“你刚出去拍的吗?”

“对啊。外面风好大,还差点被人当疯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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