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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下

 

老车夫原是颖川人氏,早年间在街巷行着豆腐买卖。

他与妻子租了秀才乡绅家一间破旧磨坊,早晚间ch0u打着家里那唯一一头老驴,不停歇地推着那磕了角的石磨。雪白的浆ye从那豁口流下,盛进那积了厚厚一层灰se豆垢的木桶里。

这木桶装着他们独子李大郎的书钱、赶考费、老婆钱;再往后,还要挤上孙nv的抚育费。

虽说日子紧绷了些许,磨坊年久失修常有漏雨,厚稻草梗也难以堵住墙壁透着冷风的空隙。可只要一家子聚在一起,这日子便有盼头。

老车夫时常和家人们这样子说着:“知足常乐嘛,只要一家子团团圆圆,没什么过不去的!”

直到那日,磨坊的老驴停止了“哼哧哼哧”的喘气声,只听得见屋内长久荡着“呜呜”的哭泣。

淳卡尔部一队500人的轻骑兵,从西部拉葛山脉败走关内。他们穿过了河流湍急的鎏金河,将沿途村庄洗劫一空;行至鎏金河下游时,受到西面驻守的边关军的围剿,有一支60人的淳卡尔骑军逃往东南方向南的村落。

李大郎恰巧和妻子回娘家探亲,不幸迎面遇到这支穷凶极恶杀红了眼的游牧军队。这个年轻男儿双手捆绑被系在快马后拖拽,路上尖锐石子刮擦下来的人t碎r0u块,混着血迹散落了整整五里地。年轻妻子更是被人轮流羞辱后一刀毙命。

那年老的母亲忽闻噩耗,一个没喘上气便去了,只留下一个年迈老头和孙nv相依为命。

自那以后,老头便独自带着年幼孙nv艰难维持生活,后面因地主提租,不得不放弃磨坊的活计--豆腐买卖实在是薄利辛苦的活当。

后来不知怎地,他们来到了平城。老车夫原是晚上值了打更的苦活,后面孙nv逐日成长,为了能给她觅个好人家,需挣点嫁妆,便白日也兼了车夫的活计。

老车夫每每讲到这,眼眶都是红的,嘴唇和身子颤抖着:“怎滴遭了这么大祸事呀!可怜我那孙nv,唯一一根独苗苗,等我百年后只能孤苦伶仃。怎么不恨!怎么不恨!”

你们相遇在了平城外一座500米高山上。

山顶处有一条颇深的小潭,边上长了好些水毛莨。这种草药有清热解毒、消肿散结的功效。可以用来治疗疟疾、牙痛、风sh关节肿痛等症状,适合用作随军药物。

那日,你受命带着苏璟两位贴身侍卫,上山采药支援前线。

到了那人迹罕至,荆棘丛生的潭边,便赫然看见一个身穿楮树皮做成的纸衣的老者,用裁纸刀在一个高大中年男人脖子上划拉了一下。红se的鲜血刹那喷了瘦弱老头一脸,过猛的动作也让白发老者的纸衣蹦来一个口子,里面的稻草散落了一些出来。

那受伤男子下身衣袍敞开,那根黢黑巨根还平行着地面y挺着,顶端还粘连一窜h白se黏ye。他左手捂着脖子,喉咙发出破碎的吼叫,双腿大开疯狂扑向老头想要夺刀。

“斯拉”老人灵活躲避着,抬起手又是十几下,那中年男子终是蜡h着脸痛苦倒地,身子ch0u搐着,嘴里全是血沫,那命根子也因血ye流失耷拉在了0露的肚子上。

老头正准备弯下腰把人拖走,冷不丁和你对眼上了,一时之间山顶上一片沉默,只留受伤男人“哼哧哼哧”拼命呼x1的声音。

鲜血从老头的下颌砸到那中年男人身上。他看着你和两位侍从,偷偷瞥眼看了下旁边半人高的草丛,若有所思地紧了紧手上的刀子。

那草丛里面窸窸窣窣有声音。仔细一看,是一个十岁左右,一件楮树皮纸衣简单裹身的瘦弱小nv孩。她满脸惊恐,凹下去的脸颊满是泪水,小手却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幼童明显也发现了你们一行人。

nv孩脸上悲痛交织,然后下定决心一般,突然猛地跳了出来。荆棘丛的刺扯烂了她的衣服,稻草刷刷掉落了一地。老头着急想伸手拉住她:“乖宝别怕乖宝别怕,爷爷在爷爷在呢!”

谁想那孩子一下子就冲着你们,远远跪下疯狂磕起了头:“惊扰了几位贵人,是我们爷孙不知好歹!但爷爷不是故意的!这个坏人是高利贷!刚刚想要欺负我,爷爷也是为了护我,无奈不小心才伤了他,求贵人们放过!”

小nv孩泪流满面地磕着头。那白发老者,流着泪跪下来一把搂住了这个瘦小孩子:“是爷爷没用,连累了你!是爷爷没用!”

他用力扇了自己两巴掌,然后定定看向你们三人。你按住了侍卫执剑的手,对着这对爷孙颔了下首。

“三位贵人穿着不凡,想是不会计较我等下人的肮脏事。只求贵人当没看见,今后我李大便是为贵人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老人说完,便狠狠地往地上砸了三个头,额头都磕出了一个血坑。

你旁边两个侍卫都不忍心别过了眼。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他们也月月往家里寄银钱,哪里看得下这种生离si别的场景。再加上,混乱世道的高利贷确实害人,平城不知多少家庭因为他们肮脏手段天人永别!

你思绪万千,既羡慕这个nv娃有亲爷爷生si不顾地相护,也哀愁着惹上这种祸事。不过好在这个地方僻静,想来半个月都无人上山。而且,你的逃离大计,确实需要一位助力。若是后面包庇杀人之事被查出,便只能全赖苏璟身上了。

你上前扶起了爷孙。那两侍卫紧张地把住剑柄,即使再同情这对爷孙,他们也知道保护主子才是他们的正事。更遑论这里荒郊野岭,杀人凶手还在眼前!

“别害怕,我们是世子府的人。今日上山本奉命采药,并未看见什么奇怪的事,望老先生莫要再行此大礼了!”你笑yy地托着他们手腕说道。

那老人家的手满是茧子,皱巴巴的皮挤在一起,皱纹的g0u壑里还夹着血迹。此时老人的手指正焦灼不安地屈在一起。

为了让两爷孙安心,且显示你的诚意。你和两个侍卫,在结了一层厚冰层上砸了一个洞,然后让老人和小孩拖着那具刚咽了气的尸t,面朝下佯装落水之人推了下去。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北方冬天的水底是最适合藏尸的。即使人们发现了厚厚冰块下的尸t,也只能g瞧着,因为救援也无济于事了--人肯定是si了,就不必白费功夫。

等来年春天再把冰冻了一冬天的尸首捞出,尸t怕是被鱼虾吃得面目全非。

你和老车夫,便是因为这一件事,将彼此的命运线交织在了一起。

现下你身下铺着晒g的蓬松稻草,身上盖着稻草,舒服地睡着了。你们已经在去往漳州城的官道上,但是途中要先绕行往一座矮山,那里葬着老车夫的儿子和儿媳。

这次,老车夫会带着你给的金银财宝,待祭拜完,马不停蹄赶到漳州后,便会往东去。他的孙nv前些天已先送到东边富庶的江南让一位友人代为看管,从那以后,平城租车行再无李大这一车夫了!

昏h的落日缓慢地往西边的山坳沉去。

冷风猎猎吹拂g枯的灌木枝条,那透骨的寒冷引着你不由自主打了两个喷嚏,你瑟缩着脖子看向那个粗糙土包旁的老人。

头发花白的脑袋怔怔对着低矮山坳的方向,落日的余晖将他g0u壑起伏的侧脸映得红了起来。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在儿子儿媳的合葬墓前坐了一天。

那墓简陋得只有一个土包。周围的杂草落叶都被老头扫了g净,土包周围用锄头挖了半圈小g0u,坟头上放了张粗糙的红纸,捡了块漂亮的圆圆石头压着。墓前烧完的纸钱碎,早已被风吹得四散,h土地上只留下一堆灰黑的痕迹。

拴在树前的老马嘴里咀嚼着嘴里的g草,鼻子“扑哧扑哧”粗粗喷出白雾,前脚抓挠着土壤,催促着你们离开。

你望向天边。时候确实不早了,今晚还得去老车夫一位故人家里暂住。太晚到达的话,未免对主人家叨扰甚多。

“老先生,这时候不早了,您看”你紧了紧身上的旧棉衣,踯躅着上前询问,老车夫身上那沉重的气息让你迟疑。

老车夫愣愣地转过头,缓缓站起身来,然后又俯下身去,环抱着那小小的土包:“维儿啊,爹来看你了。爹要带着宝儿去江南地了。”他说话的声音梗咽着,“爹老了,走不动了,这怕是爹最后一次看你了。”

一只通t漆黑的乌鸦落在了坟包旁的枝叶已光秃秃的树上,嘶哑地发出着“啊啊啊”的叫声。风又在这刺耳的声音悄悄卷了起来,带着地上的枯叶散得漫天都是。

在这肃穆萧瑟的景象里,你们启程了。

故人之居离漳洲城仅10里远,明日歇息一天,后日一早启程,预计小半日便能到达漳州城门下。你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盘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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