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健一君,没想到你父亲是帝大教授呢?」也没想到那种父亲会教出你这种儿子,大咧咧地一点心机都没有。「对啊,他被外派两年来教导台湾学生,我跟母亲也跟着来了!真是太好了,我还在想说这场合真是无聊至极。我们去旁边聊吧?」林秀想婉拒,但又想着反正都快走了,不必跟父亲一起像花蝴蝶绕场也不错。
林秀应了声好,然後去跟父亲打了招呼,跟健一两人又回到会馆庭院。
「秀君明明话不是那麽少,却有种很安静的气息呢。」林田健一一直试着亲近这位漂亮同学,但总是以失败告终。「讲话是为了回应别人的话,才不显得失礼。」言下之意是他所说的长句都是应酬用语,而他本身真的是个安静的人。
「我们个性太不一样了,父亲总是说我过於吵闹,要我交交安静的朋友。」两人在月光下聊着不着边际的天,林秀心想着场内的点心虽然想带一些回去,但一定会被斥责。
「对了,我刚才顺手拿了,看你在学校好像很喜欢吃点心。」林田健一要林秀张开手,把他自己手中的东西放到林秀手上,是几块酱油口味的仙贝。「这又不是甜的……」林秀其实只对甜食有兴趣,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饼乾,一不小心就被心里话说了出来。
「哈哈,我看你再吃甜的又不运动就要变成小圆肚了,换换口味吧!」林田健一其实在林秀一进来时就看见他了,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去打招呼。就看那个人像小鸡啄米一样,不停地一小口一小口吃着甜食。
「你!」林秀的确四肢纤长,但有个缺点就是吃饱了胃凸会相当明显。被这人这样踩中痛处,精致的脸也有些皱起。「开玩笑的,快吃吧!虽然不是甜食,但也是有名的仙贝店,台湾国内进得不多,连日本都要排很久呢!」林秀虽然不愿吃,但听他这样讲也小嚐了一口,表面刷上的酱油咸度适中,有种芳醇的香味在口中扩散开来,配上米饼的酥脆难怪是热卖商品。
林秀吃东西的方式也很清秀,健一笑眯眯地看着他像小猫一样慢慢地吃着,不知道为什麽心里有种满足感。
「下次跟我一起踢足球吧,不会拐到你的脚的。」等林田健一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揉了揉林秀那头柔顺的黑发。他一愣,林秀也一愣,尴尬的空气蔓延出来。「我不喜欢运动。」现在要躲也太迟,但林秀还是将身体抽开,让两人之间有些距离。
林田健一看着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马上收了下来。林秀相当讨厌被别人碰触,连课桌上同坐的同学不小心碰到他的胳膊,他也会立刻起鸡皮疙瘩。
那种肌肤相亲的感觉很恶心,感觉透过那些接触,会被人看透内心心底所想。虽然林秀一直告诉自己是自己想多了,根本没有人猜得透他人在想什麽,但他都会尽量避开与他人相碰的可能性。
「对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碰你。」林秀有些讶异地抬眼看他,他从未与他人说过这件事。「我看过班上同学不小心碰过你几次,虽然你表情没太大的变化,但眉头总是会皱一下。」林秀当下又起了鸡皮疙瘩,却不是因为碰触,而是林田健一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并且推演出他的心情。
这下好了,真的有人猜得透别人在想什麽。
「我不喜欢这样。」林秀的意思是,比起肢体接触,我更讨厌你猜我的心。「我……」林田健一还没开口说我只是想跟你当朋友,林秀就转身离去。
每个人都有一座堡垒,而那城墙筑得薄还是厚,决定了通往内心道路的距离。有
些人要走得远、披荆斩棘才能通过,有些人在城门敲几声问我可以进门吗?就能被放行。
这样如此不同的两人,要如何当朋友?当一边一头热时一边冷漠以待,友谊的时间就维持不了太久。林秀很清楚自己是什麽样的人,所以他不需要朋友。
刚好回到会场时,父亲就跟他说可以返家了。直到林秀坐上自家轿车前,都没有见到林田健一的身影。而梅雨又开始下了起来,他的新西装还是被打湿了一点,林秀拍拍身上的水珠,心里很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