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在交换外貌的两个月前。
那时，我决定，过一阵子，一定要跟程安秦告白。
程安秦喜欢吃的包子馒头是五点开门营业，通常八点多就卖完了，甚至生意最好的时候，七点多就卖完了。要像个学生一样清晨起床，快二十五岁的我已经做不到了，所以不如就趁着大夜班，在早上六点下班的时候直接冲去排队买包子。
想想青春还真是疯狂，我明明是很讨厌排队很讨厌早起的人，居然能够在早上五点多起床，骑二十五分钟的脚踏车去排队，排队排半小时，买完再骑三十五分钟到学校。
这一切都是为了程安秦，因为他最喜欢吃那间的包子跟馒头，学生时期去买是为了他，现在还是。
今天买完回家已经六点半了，我去洗个战斗澡就立刻倒头睡觉。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完全是被饿醒的。我马上进厨房，把早上买来的包子放进电锅蒸。
妈妈正坐在沙发上折衣服，看到我就说：「你怎麽又去那间买包子跟馒头？还买那麽多，要送去给程安秦？」
我装作没什麽大不了的说：「刚好想吃，程安秦也说他也好久没吃了，就顺便也帮他买。」
「通常你买这间的包子跟馒头，最後多的都是你妹吃掉，你那麽小气的人，能让你妹吃掉，代表你根本不喜欢这间，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程安秦？」
又来，又要说我小气！我本来想忍住不回嘴，但是愈想愈气就还是没忍住，「我小气？我从小到大多少东西都让给王平芸了，还要说我小气？就只是买个包子而已你想这麽多g嘛。」
妈妈抬头看着我，将我从头到脚都打量完，我最讨厌她这种打量方式，打量完肯定要批评我。
「你也都快三十了，你要是真的喜欢程安秦就告诉我啊，我丢我的老脸去求人家爸妈，好歹我们也有快三十年的交情了，我大nv儿丑的嫁不出来，他们看我可怜，ga0不好会考虑，牺牲一下程安秦。」
果然，我深x1一口气，努力压抑住怒气，尽量用平静一点的语气说：「谁快三十了？我才二十四！我也不用你牵线。」
「现在都十二月了，再一个月你就二十五了，虚岁就二十六了，还不是都快三十了。」
我终於等到包子蒸好，打开电锅的盖子，忍耐热度，不停替换拿包子的手，一边回她一边走回房间，「谁算虚岁啊，再说二十六离三十还有四年，你不要总是把我讲的很老！」
「二十六跟三十也没有差很多，就算你才二十六，但你长得那麽丑，也是没人要，唉，我要是去程家，他们不会把程安秦配给你啦，顶多是把程安祈配给你。我看程安祈你也看不上，乾脆去相亲好了。」
相亲？开什麽玩笑？这个年代谁还相亲啊，而且谁二十四就去相亲啊！但转念一想，也许这只是妈妈关心我的方式吧，我笑着拒绝後，就走到妈妈面前说：「不要啦，嫁不出去也没关系啊，我就永远赖着你，待在家里好不好？」
妈妈对着我笑，却永远在手里藏着刀子，「不好，谁要在家里每天对着你这张丑脸啊？有人愿意跟你相亲就是你上辈子烧高香了，还嫌什麽相亲不合cha0流？你有办法随着cha0流嫁出去吗？你只能被cha0流剩下来，不相亲你要怎麽嫁出去？」
我脸垮下来了，但也不惊讶，因为几乎每次示好都会得到差不多的回答，是我犯贱，明明就知道她对我不满意，为什麽要自己贴上去受刺，怎麽就是次次都学不乖？到底在期待什麽呢？也许是骨子里习惯讨好他们，习惯想要让他们认可，轻易改不掉的。
我忍着满腹火气要开门回房间，我妈就又说：「站住，在房间吃包子想长蟑螂蚂蚁！还有，我跟你说过不要喜欢程安祈，你记得吧。」
「对对对，我没忘记。」我当然没忘记。唉，明明要我不准喜欢程安祈，却自己先提起程安祈，这种先贬低我也贬低别人的方式，就是她说话的习惯。以前我不懂，还很惊讶，想说我又不是他们的亲生nv儿，他们对我也不太好，却不准我喜欢程安祈，也太看不起程安祈了。
程安祈是长得不帅，又只是个游览车司机，但至少他脚踏实地也没有不良嗜好，脾气很好，还温柔绅士，付出不求回报。我一个他们不疼ai捡的小孩，他们还不愿意程安祈跟我在一起。世风日下，难怪程安祈都已经二十八岁了还从没交过nv朋友。
当我发点善心说了一句，程安祈也没有那麽差吧。
我妈态度却改了，「是你很差啊，我们是不担心你有本事交到安秦，但是安祈b较老实，人又单纯，有可能不小心被你骗去，你又没有优点，懒惰又任x，小心眼又ai计较，要是让你跟安祈在一起，我们就真对不起程家。」
我才知道他们最终还是为了损我，也没想到他们看不起我到这个地步，我的眼眶发红，努力坚持才总算没有哭出来。我当然忘不了她不准我喜欢程安祈，我也忘不了当时就决定要证明自己没有那麽差，让他们不能再瞧不起我，所以我一定要追到程安秦给他们看。
对，我喜欢的人是程安秦，喜欢很久了。
我从国一就喜欢程安秦，我们同一间国中，程安秦大我一届，那天他刚好到我们班去找我，送了程爸程妈要给我爸妈的东西。
其他nv生闹着问我是怎麽认识程安秦的，她们都想藉由我认识程安秦，拜托帮忙送他东西或者找他过来。後来程安秦知道了这件事，就帅气地搭着我的肩膀说：「不好意思，你们不要再想要藉由巧巧认识我了，除了巧巧我谁都不想认识。」
我知道程安秦只把我当妹妹看，可是他的风采，是见识过以後就忘不了的。
那是初次，我觉得自己喜欢程安秦，那种青春期很青涩的喜欢。
後来高中我们仍然同校，园游会那天，他发现我心情不好，就把他ch0u奖ch0u中的一千元礼券全部都拿来我们班消费。放学後还买了一瓶弹珠汽水给我，气泡混合着甜味，秋风混合着夕yan，和他，一起陪着我在学校都待了半小时，才各自回家。
那天起，我就一直喜欢他，一直到现在，我二十四岁。但我一直没有和他告白，这期间他交过四个nv朋友，并没有合适的时机。
直到今年，他终於又单身了。而且他前几天还邀请我参加他公司的联谊活动，他说他本人也会参加，可以说是凑人数，也可以说是x1引nv生报名，我听他说，报名参加的nvxb男x还多出十位。
而且他告诉我，他想在联谊上，选择交往对象。
我知道他这麽说并不是要为了业绩把自己卖了，也并不是他有信心来参赛的nv生中一定有他心仪的对象。
我想他可能早就有心仪的对象，而那个nv生也被他邀请来参加，我不确定这个人会不会是我，但我必须把握好这个机会。
联谊活动就在下礼拜的假日，两天一夜，当然，光参加联谊是不够的，这整个礼拜，我都要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心动就要马上行动，我立刻传讯息问程安秦明天，也就是星期二晚上有没有空，有的话可以一起吃晚餐，但是他说他最近忙着搬家。
搬家好，如果我去帮忙他，一定可以提升他对我的好感度，就立刻又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可是他拒绝了，他说他哥会帮他。
我立刻回，那就好。
如果是nv生，当然得过去b拚竞争，既然是他哥程安祈就没必要去了，我也不想去，因为我一点都不想见到程安祈。
不过没多久程安秦又传讯息过来，说还是可以挤出时间来跟我吃晚餐，应该来的及，一起吃。
我盯着这则讯息很久，我是真的很不想见到程安祈，因为他知道我的秘密，他同情我，但我讨厌他。可是，程安祈知道我喜欢程安秦，他肯定会愿意帮我，何况距离联谊的时间只剩下十一天，好不容易有机会，不把握有点说不过去。
当初有很多原因阻挡了我的追求和告白，现在好不容易机会自己找上门来，怎能不把握。
去吧，最後我还是传讯息说可以去。
在我说可以没多久，程安祈就传讯息问我，是不是还喜欢他弟，是的话，他可以帮我。我不知道要怎麽让他帮我，想一想还是要见机行事，就回了他再说吧。
我期待跟程安秦见面已经期待了好久，上次见面还是在两家家聚的时候，因为家长都在，我妹也在，他那时候也有nv朋友，见了面也没话可说。
久违的见面当然就得隆重一点，我还带了衣服来换，因为不敢在公司里穿得太漂亮，特地等下班後去附近的百货公司换衣服，又补了妆，以最美的姿态去赴约。
我穿了一件黑白相间的格子连身裙，看起来有点时尚又不会太隆重，才不会让程安秦第一眼看到，就觉得我要追他。
当我到了我们约好的餐厅，就看到程安祈站在门口，穿着一件白se的polo衫，和一件卡其se的卡其k，真是他万年不变的随意装扮。
说真的，如果是程安秦，那只要一件简单的衬衫，跟一样的卡其k，也会非常有型，可是他又不是程安秦。
我走过去也不打招呼，他早习惯了我对他的态度，只是他今天脸上的表情却不太好，我正想问，他就说了，「对不起，我弟他，临时有事，不能来了。」
我看着他，强忍着自己的情绪，「为什麽不早点跟我说！」
「他五分钟前才跟我说，我有打给你，但你没接。」
一阵酸涩的感觉涌上了我的喉头，我努力往喉咙里吞，冷静地说：「那他就是临时有事，来不及说。」
他点点头，目光里有深深的歉意，「对不起。」
「你g嘛道歉！又不是你做错，你弟也没有做错！他是临时有事，不是故意不来！」我不知道是在说服他还是说服自己，他的表情让我很不安，他今天帮他弟搬家，一整个下午到晚上都在一起，他肯定知道他弟到底是找藉口不来，还是真的临时有事。
「你知道就说实话啊！暗地里看我笑话，看我像个傻瓜，你很开心是不是！」
「我没有，巧巧，我弟……确实是找藉口不来，他……感情勉强不来嘛。」
「给我看！你们的讯息给我看！」
我很坚持，他也只好给我看，程安秦传给他的讯息是：我还是不要去好了，就跟她说我有事吧，感觉你们也挺配的，不如你们试试。
这样的讯息是字字诛心，看完後我的血ye都冷却得快要凝固了！程安秦想拒绝我就算了，为什麽还要跟程安祈这麽说？存心想让我难堪吗！哪里配？我跟程安祈很少在他们面前讲话，到底是哪里配？脸吗？都一样丑是不是！
我是长得很普通，一点都b不上王平芸，可是看人怎麽可以只看外表！我知道我对程安祈态度很差，他大概也以为我讨厌他是因为外表。他很常因为外表而被嘲笑，眼睛以男生来说不算小鼻子也不塌，但是放他脸上就是很普通。不过看习惯了就顺眼，b那些说自己是普男的丑男好看多了，只是第一次见面，真的不会有nv生想多看他一眼。
我绝不可能因为他不好看就讨厌他，因为我知道那是什麽感觉，我不想接近他，只不过是看着他，就有一种照镜子的错觉，我讨厌这种感觉，也怕别人觉得我们是在互相取暖。
「巧巧，你不要难过，我弟没有别的意思，他可能猜到你喜欢他，不想伤害你，毕竟我们两家关系很好，他最不想伤害的肯定就是你。」
「闭嘴！不要叫我巧巧！」
「对不起，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有自知之明！」
「闭嘴！我是不喜欢你，这是喜欢或不喜欢的问题，没有配得上或配不上！」说真的，如果我长得很漂亮，程安祈也不知道我的秘密，我根本不会对他这个态度，因为他真的是个好人。我不想让他叫我巧巧也只是讨厌他把我当妹妹一样的包容，我太任x了，他这样包容只会让我更厌恶自己。
「谢谢你，平巧，你真的很善良，你不会以貌取人，就算我弟不喜欢你，你也一定会找一个b我弟更好的人。」
又来了！这个人老是说这种不诚实的客套话，还喜欢诅咒我跟他弟绝对不可能。我真没见过有人b他更不会说话。
「你不用y要说这些客套话，我跟你弟会不会有结果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明天会发生什麽，谁说了都不算！」明明很习惯他就是这样，喜欢说不好听的客套话，没有恶意，但我还是生气，甚至气哭了。
我不要找别人，我只想要程安秦，而且哪有更好的别人，谁会喜欢我！这世上除了程安祈跟程安秦，根本找不到有人是真的不在乎外表。就算有，也不会喜欢我，因为我也没有内涵！
程安祈看我哭了，就手无足措的安慰我，已经够丢脸，我一点也不想理他，转身就走，他却还在身後追。
我叫他不要跟过来，默默往前走，虽然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只是一直走，走在人行道上，邻近圣诞节，人行道上的圣诞造景，树上的七彩灯饰，在我眼里全都模糊一片，一点都不好看，只是更衬我的凄凉。
明明我们之前也常聊过天，程安秦曾跟我分享他的梦想，创业开一间联谊咖啡店，主要卖咖啡饮品跟餐点，偶尔张罗男nv联谊。我鼓励他，跟他一起想店名，我们聊过很多，难道这样还是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程安秦就像是汽水一样，甜甜的，非常好喝，还有气泡，给人足够的惊喜感，只是也呛人，火辣的煎熬着我的心。
但习惯是一件难以改变事情，我喜欢程安秦好像永远也改不掉，我不想让爸妈继续瞧不起我，我也不想得不到ai情只能靠相亲结婚，可是我又能怎样，拥有这张脸一切命运不都注定了吗？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睛终於重新明亮起来，我才停下脚步，转头一看，程安祈还跟在我身後，只是离得远，可能是怕我发现又赶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