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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依旧

 

以往阿熙不会把药拿到面前,比如将泡着药的水给我,或者说碾成粉末混在粥里,总之就是想方设法地哄骗我。

但这次,我回到家脱下鞋子直奔客厅,第一件事就是翻出他藏在柜子底下的药,阿熙见我慌慌张张的样子心头警铃大作,以为我受刺激了,视线一直追随我的背影,摆好鞋子也跟过来。

我晃着药罐子,里面药片哗哗响,“阿熙,其实纯净水和药水我能尝出来。”

阿熙半蹲下同我一样高,举着手揉揉我头顶,无可奈何地承认道:“乖宝那么聪明,是我犯蠢了。”

亲爱的阿熙总是下意识揽过错误。

我的生命是一条不知深浅的河,湍急的水流貌似能将人掀翻,偶尔平静时隐藏着巨大风险,阿熙的爱是投进河底的每一块石头,看似无波无澜却足以我站稳脚跟。

阿熙不是我爬向高台的垫脚石,阿熙是高台本身。

药罐从手中滚落,阿熙跟着瓶子的轨迹去捡,不设防地被我扑了满怀,身体重心后移,一屁股坐在地上。

头埋进他颈窝,我啃咬那处的皮肤留下个牙印,感受到阿熙身体绷紧,我将双唇覆盖牙印,试图掩盖罪行。

不知道我犯哪门子病,阿熙抱着我的腰,一下一下顺着后背安抚,疼也不吭声,好像只在意疼痛后的吻。

我尝到甜头,扯开阿熙上衣一半的扣子,将衣服从领口褪到胸前。大片皮肤暴露空气中,阿熙打了个寒战,我更加用力地抱紧他,执着于在他脖颈和胸膛留下印记。

阿熙双手向后撑地,身体倾斜方便我向他索取,呼吸紊乱而粗重,闷在喉咙的呻吟交融成催情剂。

膝盖挤入他岔开的双腿间,我单手扣住阿熙的后脑勺,啃噬他颤动的喉结,逼他叫出声音。

他的声音那么好听,怎么能忍耐呢?

阿熙后仰着头,短促地“嗯”了一声。

我松开他的喉结,退开一段距离,阿熙不明所以看向我,眼尾未退的红晕如晚霞余晖,嘴唇微张,未说出口的语句被我堵在口腔里。

唇齿厮磨间,他跨坐在我的大腿上,双手攀附我的脖子,主动接纳侵袭的舌尖,任由我发疯似的尽情肆虐,吸吮纠缠他的舌头,汲取快要溢出的口水。

解开剩下的扣子脱去上衣,我细数他脊背根根分明的肋骨,沿着脊柱向下探寻,伸进他的裤腰缝隙。

方才我一直呈双腿跪坐的姿势,阿熙自己撑着力气没有坐实,但地板硬,硌得我膝盖疼。

落地窗边有一大块毛绒地毯,我喜欢坐在那里等阿熙,那个地方可以看见整个前院,外面有什么动静都能察觉。

现在用来上阿熙。

我们拥吻转移阵地,阿熙的衣服只剩条裤子,刚刚我抽走皮带,裤腰松松垮垮挂在胯骨。

最后一件衣服也除去,阿熙一丝不挂,拉开我的裤子拉链,为我褪去衣物。

冬天太阳落山早,苟延残喘似的散发柔和光芒,毕竟是白日,两具光裸的肉体紧紧相贴,阿熙还是不喜欢明目张胆的场地。

在二楼他没这样抵触,因为不会有人闲的没事抬头看别人的二楼,但此时我们在一楼,只要有人往院子里转头,就能看见一个男人正在进入另一个。

我抽了个抱枕,垫在腰下方便他趴着,

阿熙是我全部幻想和欲望的集合体,我渴望占有他,又害怕他会因此受伤。

当太阳被远处摩天大楼遮挡,分割成两半,我的视线内凝聚成发光的小点,顶送到阿熙最深处,擒住他的下巴交换一个安慰的吻。

阿熙脚背绷起,卸力歪倒在地毯上。

落日余晖落尽,透过玻璃窗撒向屋内,阿熙像是西方掌管爱的神,皮肤由玉石打磨而成,汗毛反射薄弱的夕阳,铸成他柔软的羽翼。

我将他抱在腿上看太阳一点一点沉落,下巴抵在他头顶,不知是疼的还是热的,他身上出了一层汗,怕他着凉,我搬来一块小毛毯裹住两人。

阿熙累了,吐气都很轻,缩在我怀里暂时做个粘人小孩。

地毯经过这一番折腾还是脏了,处处都是情爱的痕迹,阿熙洗去污垢,挂在晾衣绳上自然风干。

我站在一旁盯着地毯滴落的水珠,摊开手掌,总觉得上面残留着阿熙粗喘着喷射的液体。

可是结束后,阿熙就已经为我冲洗过,放在水龙头下仔细搓每根手指,指缝中沾满绵密的泡沫,可阿熙的味道是洗不去的。

我爱他,他的所有都令我着迷。

时间过得真快,又是一年结尾,公司要处理年度总结更为杂乱,阿熙每天准时下班回家,忙完家里的事在书房一待就到深夜。

我身体有一套固有的生物钟,很少撑过凌晨,知道他不睡我就不睡,阿熙设定十一点的闹钟,铃声一响放下工作去洗澡,拍着我的后背睡觉。

晚上不知几点,我渴醒了,不想吵醒阿熙于是偷偷摸摸翻身下床,却发现身边根本没有人,书房开着一盏夜灯,阿熙趴在电脑前,屏幕显示一个个数据报告。

原来他等我睡熟会起来继续办公。

我搂着阿熙的肩膀,弯腰抄起腿窝,轻而易举将他打横抱起,阿熙睡眠本来就浅,更何况坐姿根本睡不着,当我扶上肩膀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你怎么不睡?”他熬夜太久,眼下一片乌青,说话都迷迷糊糊的。

往上托了托他的身体,我侧身迈进卧室门,一看挂钟三点半,“起床喝水。”

阿熙松开搂我脖子的手,作势要站起身出去倒水,“放我下来吧,正好我也去喝水,顺便给你带回来。”

我二话不说将他摁在床头,在楼下自己喝了半杯,重新倒一杯水端上来。阿熙困极了,他自己挪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床板,床头灯打在他垂落的睫毛。

阿熙强打起精神对我笑笑,伸手要去接过杯子,我却顿时后悔,往后撤了一下,叫他扑了个空。

“怎么,有条件?”

他是生意人,最擅长打商量。

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我仰头喝了一小口,含着水坐在床沿,单手托起他的后脑,使他稍微仰起头,然后双唇相贴,温水渡到阿熙的口腔。

我尽量保持缓速,避免让他呛到。

就这样一来一回,一杯水见底,最后一口水渡完之后,我和他接了有史以来最绵长的吻,吻到忘记时间。

世界好像空荡荡的,能拥有的只有怀中的彼此,我咬住饱满的下唇,吞掉他所有喘息。

他被我撩拨得起了火,扯住我睡衣前襟灵活地挑开领口,“做吗?”

阿熙的眼睛是寂静的湖,偶尔泛起涟漪,我便心甘情愿跌落于此。

可我还是看见他眼底的疲倦,他这样问以为是我想要了。

我摇摇头,顺手关上灯,摸索着从他的那一侧翻身上床,躺在枕头上面对他的方向。

阿熙摸摸我的脸,泛着水光的唇再次吻上我的唇,撩起我的头发,亲在额头处。

我吻他大多数都是掺杂着浓郁的情欲,可阿熙与我不同,他落在我额头、鼻尖、嘴唇以及身上每一处的吻,都是安抚。

当着阿熙的面打开他的手机,我将闹钟往后延迟两个小时,阿熙不得不上班,但他今晚熬夜了,必须多睡一会儿。

为了保证阿熙不会偷偷换回时间,手机压在我的枕头下面,阿熙环住我的肩膀摸出手机,说:“听话,手机放在我这边,你不用早起。”

闹钟音量小,阿熙起床动作也轻,我根本意识不到他的离开。等睡到自然醒起床,阿熙已经在公司埋头工作了,楼下保温锅里装好了饭菜可以直接吃。

早上闹钟一响阿熙立马关掉,翻开被子下床洗漱,出门时向床上瞥一眼,和我四目相对。

“吵醒你了?”

我拉着被子提到眼睛,赖床不起,“以往我也是这个点醒。”

阿熙凑近给我一个带着薄荷白桃味的早安吻,拽着被子掖在下巴,漏出我的鼻子,“再睡一会儿?”

回答他的是我伸出的胳膊,阿熙了然地拉起我,我像没骨头一样在他怀里黏了一会儿,盯着嘴边细嫩诱人的脖颈,轻轻地吮吸。

温水煮青蛙,时间一长,那处留下了个暧昧的红痕。

直到他拍拍我的背,示意该去做饭,我才磨蹭着松开他去洗漱,左右上下刷着牙,根本无法忽视跟着我节奏一起摇摆的东西,想到阿熙脖子上的红痕,它兴奋着,越来越起劲了。

阿熙在厨房煮核桃红枣燕麦粥,昨天熬夜的缘故,早上醒的晚也没有补回来,他困得打了好几个哈欠。

我走进厨房从身后抱住他,双人模式的“前胸贴后背”,就连下身也契合在一起,我不说,让他自己感受。

有根棍子硬邦邦地卡在臀缝,想忽略都难,阿熙无奈地叹息,“年轻人真的是……活力四射啊。”

我咬着他的耳垂说:“昨晚没做,今天补上吧。”

经不住我软磨硬泡,阿熙败下阵,因为爱我,他总是输的。

我撩开他的睡袍衣摆,将他抵在灶台前,双手捏住他的腰就进去了。

阿熙晃了晃身形,胆战心惊看着锅里翻腾的水泡,提醒道:“悠着点,别把我摁锅里。”

吃过饭之后上午已经过去一多半了,阿熙穿戴整齐,倒杯水将药递给我,说中午不回来,晚上早点回。

阿熙对镜整理衣装没有注意到脖子上的红痕,我愣愣地注视那处,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他捂着脖子问:“怎么了?”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拿起衣帽架上的围巾替他戴好,盖住了我的劳动成果。

毯子重新铺到原来位置,我抱着阿熙的枕头倚在软榻里,小茶几堆着几本外国名着,我读西方浪漫文学,脑子中将主角的脸代入阿熙。

某个露水很重的清晨,庄园墙头的红玫瑰已经绽放,在阳光下是那样娇艳,从我种下玫瑰的那一刻,它们注定为我的爱人而盛开。

哪怕茎身的刺扎破手指,我心中依然雀跃,为奔赴我心中所爱,跨越过山丘,怀揣着忐忑的心摁响门铃。

等待如此煎熬,听见愈发接近的脚步声,我甚至萌生了退意,可一想到阿熙打开门失落的眼神,双腿灌铅,沉重得挪不动。

阿熙的脸出现在门缝后,我站在台阶下略带拘谨,动作笨拙地将玫瑰递到他面前,告诉他:

yaffesandwisheshavenotd

我的心愿和情感依然如旧。

接过花之后,阿熙的表情由惊喜转为讶异,捉过我的手将我带到屋内,取出纱布包扎。

可怜的玫瑰被放在桌子上,一直到我的手变成白色的粽子,阿熙才有空照顾它们,找个花瓶插进去。

想到这我兀自笑起来。

但现实是,阿熙因为爱我,已经跨越过山海重重。

天色灰蒙蒙的,屋内没开灯,我挤在窗边借着自然光看书看得眼睛酸涩,随手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弹来一条消息。

除了阿熙没人知道我的联系方式,微信列表满屏是官方公众号的红点,阿熙的消息预览在最顶端。

阿熙:乖宝,我这边有点事情要处理,稍微晚一会儿回去

“对方正在输入”断断续续停了好几次,我刚打一个“好”没等发出去,阿熙的下一条消息立马弹来。

阿熙:早上看冰箱空了,晚上我去趟超市,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平日里阿熙做什么我吃什么,我在这方面没有特别强烈的欲望,而且做选择时我总是纠结,遇到拿捏不准的情况,阿熙会两个一起做。

我说那太麻烦,让他替我二选一即可。

阿熙执意如此,并且敲了一下我的脑门,义正言辞地说:“这都是一些小事,你可以同时拥有。”

我问他,那大事呢?

“只要我能给得起,你就不必做取舍。”

我跟他杠上了,“那要是你满足不了我的狼子野心呢?”

“给得起的都给你,给不起的……努努力再给你。”阿熙严肃得不像是开玩笑,捏着我的下巴掰过来掰过去,我的脑袋在他的禁锢下像个拨浪鼓。

他咬咬牙齿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有多狼子野心,还能让我满足不了?”

我深知不能既要又要,阿熙却一再既给又给,从来没亏待过我,不管是我哪方面的需求。

将输入框里的字删掉,我避免在他面前模棱两可,他很有可能,极大可能给的比我想要的还多。

山药。

想了想又补充两句。

别的不要。

你买了我也不吃。

这下意志够坚定了吧?

我已经能想象到阿熙在手机另一端失笑的模样——可能会翘着腿后靠椅背,手肘搭在扶手,那张淡然的脸微微勾起一个没办法的笑。

因为那样的神态我见的很多,阿熙在书房办公时心无旁骛,不允许自己分半点神。

我坐在一旁装模作样看书,囫囵吞枣看得七零八落,东西根本没进脑子,光明正大地偷瞄他,从头发丝到脚后跟,眼神赤裸地将他剥个精光。

工作时间一长,他捏着眉心缓解疲劳,后靠椅背翘着腿,睡袍随他的动作滑落,笔直细长的腿就那样暴露在我眼前。

我简直爱极了他认真的状态,不由自主被他吸引,走到面前摘下他的眼镜。阿熙仰头看我时总是带着慵懒意,眼睛半阖,从我的角度清晰可见细细睫羽。

他坐着我站着,我并没有占领高度的优势,阿熙身上散发出强大的气场,不管位置高低,他都不会低人一头。

阿熙骨子里高傲冷漠,我能感受到。

他展开手臂将我抱紧,那些无意外露的冷意通通消失不见,脑袋贴在我的腹部,后腰被他摁压得痒痒的。

阿熙隔着睡衣亲我的肚子,在那里拱啊拱,撒娇似的问:“努力工作有奖励吗?”

腹部积了一团火轰然而起,蔓延至头顶将我的理智烧得精光,于是我反客为主,抱着阿熙掉了个个,自己坐到椅子上。

阿熙睡袍大敞,双腿岔开跨坐我的腿上,膝盖跪抵座面,腰身被我牢牢扣住,身体上下起伏不定,像海上航行的一只小船,被顶到风头浪尖又极速下坠,终究不得安稳。

在混沌中我想,真好,阿熙的温柔只属于我。

等阿熙回复消息的空余,我赤脚去倒了一杯水,屋里开着地暖并不凉,缓步走回地毯刚坐下,无意瞥见窗外飘零的洁白。

我眨眨眼,扑到地板打开窗户,凛冽寒风吹透单薄的睡袍,冻得我瑟瑟发抖,它却从未止步,呼呼往屋里灌,掀起反扣的书面发出清脆翻页声。

伸手接到几片凉凉的雪花,接触到掌心的刹那化作一滴水,北风吹斜飘落的方向,因此糊了我满脸。

回想起阿熙曾答应陪我赏雪,想见他的心此刻达到顶峰,我从来没有一次觉得时间如此漫长,以至于偶尔瞥见路人也要仔细看是不是阿熙,可我明明知道阿熙晚点回来。

我想见他,我想见他。

一刻,都等不了。

胡乱扒拉着衣柜找出几件衣服,迅速套好后我拿着钥匙出门,刚走几步退回来揣上手机。

阿熙的公司处于繁华市中心,不堵塞的情况下开车得二十分钟,我跑出小区招停一辆出租车。雪天不好打车,好不容易有车停下,司机一听我报的具体位置又迟疑,说那块正好赶上堵车要加钱。

管他多少钱,我就要走。

司机一看我是爽快人,立马给油上路,幸好雪没有下得很大,公路上人多拥挤但不难走,走走停停半个多小时总算到了。

出租车停在高楼大厦对面的马路,我付了钱下车,出租车扬长而去混入车流,我站在原地迟迟不动。

没打招呼就找来,阿熙见到我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我拿出手机想给他发消息,至少告诉他一句我想他,所以我找来了,即使我知道你很快回家,可我等不及要见你。

他厌烦工作时间有消息打断他思路,那部办公手机长期保持振动,放在手边听见了打开看看,听不见干脆等助理进来提醒。私人手机没有调制静音,将除我之外的人设置成免打扰。

旁边有人提醒我站到斑马线后面,我重新拿起手机删掉脱口而出的想念,等绿灯亮起后混在人群中。

公司的旋转门此刻转了开来,阿熙出挑的身影格外耀眼,他走向公司门口的一辆豪车。

车上下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见到阿熙显然很兴奋,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隔那么远我都觉得那笑容晃得亮眼,像玻璃窗反射的夕阳。

两人很是熟络,他冲上去与阿熙握手,先是两只手相握,后来抬起垂在腿侧的那只手包裹住阿熙,仿佛这样还不够,下一秒我看见两人拥抱,男人胳膊有力地框住阿熙的肩膀,依偎在一起耳语。

大概是说了什么想念的话,应该比我要强烈的多,阿熙偏过头笑笑,匆匆一瞥人群中的我,笑容瞬间僵住。回过头之后难以置信再次看过来,恰好此时两位撑伞的女孩路过,宽大的伞沿将我一并盖住。

我仓惶低下头,借此掩饰失措的表情,两位好心的女孩问我是不是不舒服,需不需要去医院。

不知阿熙是否还在看,我摇摇头拖延时间,总觉得自己出现的时机不合适,再次抬起头来时阿熙和男人并肩而行,留给我两个分外合拍的背影。

两人离得近,算是朋友距离,阿熙心不在焉的,边应付他的热情边拿起手机,男人仍歪过头与他说笑。

忽然他的目光在阿熙脖子上一顿,整个人立马跟石化了一样,阿熙敲着手机屏幕没有察觉,或许他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作为罪魁祸首的我可是清楚得很。

好朋友见面不应该开开心心聊天的吗,看什么手机啊?

暂时躲过一劫了吧,我吐出一口气。

下一秒兜里的手机叮咚一声。

哦,原来是发给我的,我站在绿化带旁边打开手机。

阿熙:乖宝,外面下雪了,睡觉别在窗边去屋里,盖好被子别着凉

做贼一样从灌木丛探出头,两人早就不见踪影了,我跺跺脚,拍去身上沾蹭的雪,手机又传来消息。

阿熙:等我回去和你玩雪

他还记得答应我的事。

我推开旋转门走进公司,因是陌生面孔被保安拦下,我说要找阿熙,他说他不管这个,让我去问前台小姐。

前台小姐是个很漂亮的姑娘,说话间微笑很标准,听说我要见她家老板,按照规矩办事问我“有预约吗?”

我想应该是没有的吧,她只好歉意地表示“老板今天约了客户,不想被外人打扰。”

外人啊……

说的也是,那我等阿熙下班好了。

有位先生来前台取东西,前台小姐示意我等一下,我只好退让到一旁腾出地方。

先生拆开快递里的东西,一沓暖宝宝铺底,上面放着灰色围巾和保温杯,瓶身有个大大的草莓图案,前台小姐真诚地夸赞着好看。

挺高大的男人不好意思挠挠头,脸色涨红,“女朋友让我多喝热水,我说公司热水管够,她不放心非得给我买个杯子,买就买吧,还买这么可爱的,我一个男人用这个不得被笑话。”

“哪会笑话,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女孩子嘛难免会有些小心思,她这是变相宣示主权呢。”前台小姐了然地解释。

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两人又聊了几句,男人询问怎么让女朋友开心,我没心情听下去,自觉退让一步。

我在阿熙脖子刻意留下的吻痕何尝不是一种宣示主权?

其实之前我并未这样做过,顾及阿熙在公司的身份地位,并且他对外展现的形象是庄重端肃,今天我突发奇想爆发的占有欲赶巧派上用场。

那人察觉到不可忽视的存在,直勾勾盯着我许久,目光直白得让人不舒服,我面无表情地回视他,真的只是看向他而已。

阿熙经常说我脸上没有表情时看起来很凶不好惹,他可能是对的,那位先生猛然吓着了,不过在看清我的脸后竟然恍然大悟地说:“你是林总的……弟弟来,是吧?”

上次阿熙领着我进他的办公室,我不记得阿熙怎么介绍我的,不过要是说是弟弟我可能会记很久。

见我不说话,他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是猜的,也可能不是。”

你这人,你猜的还当着当事人的面说。

“怎么不上去啊?”说完他自己捂住头,“我忘了林总在和秦总约谈,要不你先上去坐一会儿?”

前台小姐每天见过很多人并不记得我,就像我不用见很多人也不记得她一样,从男人的说辞中猜了个大概,顿时花容失色。

最后我跟着男人上了电梯,他抱着大箱子喜滋滋的,跟电梯里面的人一一打过招呼,不带任何炫耀的语气说:“我女朋友怕我照顾不好自己,我跟她说不用寄了,她不听。嗯,围巾是她自己织的,手是挺巧,勾的很好看,我很喜欢。”

几人的楼梯号码各不相同,中间部分集中发着红光,我靠在电梯按钮旁,抉择之后摁下最顶层,在一众中央部位脱颖而出。

电梯在某个楼层停下,男人提醒我到了,我拒绝他,在他下去之后关上电梯门。

推开顶楼通往天台的门,仿佛开启异世界,不过十分钟的时间大雪漫天纷飞,迷乱我的视线,鼻尖隐隐发酸,连呼吸都夹杂着痛感。

没有谁会在大冷天跑到外面来,只有我独自站在白茫茫的天地,脑子不正常的人就该做些不正常的事,这才正常。

张开五指抓起一把雪,绵绵软软的,掌心温度太低不会致使雪融化,长期暴露在冷空气里冻得血管收缩手背发紫,我对外部的一切都浑然不觉,专心搓着我的雪人。

天台什么都没有,我找不到工具,只好搓了四个球,打造两个迷你雪人,同样歪歪扭扭、圆不圆扁不扁的身体,一个是我,一个是阿熙,在我的世界不会有人干涉我们。

我将雪人放在半人高的围栏,推了推“我”,让它离“阿熙”近一些,两个雪人肩并肩头碰头,亲密无间。

弥天大雪无休无止,势必遮盖世间最深处的秘密,其中一个就是——除却阿熙,我别无所求。

我糟糕地意识到我一无所有,什么都给不了他,幸福也不会。

我是怪物,是可怜虫,是泥潭里打滚觊觎天鹅的癞蛤蟆,是耽误阿熙幸福令人唾弃的罪人。

向上是浩瀚无垠,向下是灯火通明,我是一只被阿熙圈养的小鱼,用七秒去爱他,在下一个新的开始重蹈覆辙,期盼某个瞬间死而复生,一眨眼就到了世界尽头。

天台的门开了又关,砰的一声打断我的胡思乱想。

从和我打招呼的那人口中得知我的到来,阿熙紧赶慢赶追上天台,整齐的领口松散,一路上不知有多慌张。

他的呼吸微乱,需要咬紧下唇才能平复,但隐忍的结果就是所有的情绪往上涌,积压在眼眶里打转。

听说一个脑子有病的人在天台,我都不敢想阿熙有多害怕。

转过身看见阿熙打着哆嗦的腿,他好像比我还冷,我挤出一个笑,由于许久没做这个动作,脸部肌肉僵硬,“看,雪人。”

他没看雪人,目光留在我身上,这里最大的雪人就是我。

阿熙抱住我,无声地颤抖。

万籁俱寂之时,微凉滑过我的脖颈,流淌在冰封三尺的心间,霎时冰雪消融,我透过迷蒙的大雪窥见春天一角。

胸膛贴着胸膛,两颗心脏跳动频率一致,爱情远没有那么伟大,但我活在每个阿熙爱我的瞬间。

阿熙睫毛湿漉漉的,干燥的唇吻去我唇上的雪花,轻柔无比,处处体现他的不安,说我是宝贝,是他此生挚爱。

一遍遍重复,让我听清,记牢。

门外传来风声呼啸,阿熙拂去我头顶和肩膀的雪,握住我冻僵的手,他的手也凉,跑来的途中急匆匆的,甚至没有穿棉服,只靠一件单薄的西装外套御寒。

他领着我下楼,等电梯的空隙问我怎么来了,我不想瞒他只好实话实说,但是实话就是“我想你了”。

也许是突然来到暖气十足的室内,温度相差太大,我面色涨红烧得不成样子,阿熙大方地牵着我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过职员办公区。

众人见到他先是打招呼,视线下移注意到相握的两只手纷纷投来八卦的目光,他并不解释,对每个人都微笑示意。

走进总裁办公室带上门,招待区会客沙发上的男人正翻看合同,见阿熙身后跟着的我立刻站起来,抻着衣服下摆整理着装。

“这位是盛世集团的秦总。”阿熙引荐我们认识,接着开始介绍我,“这位……”

我想了一路阿熙对外会怎么介绍我。

朋友?

弟弟?

弟弟好,同一血脉更为亲近,毕竟从天台到办公室下来我们始终牵手,对于朋友来说这一举动太过头了。

察觉到我想松开的意图,阿熙的手攥得更紧,一句话打断我乱飞的思绪。

“我的爱人。”

阿熙毫不避讳地坦诚我们的关系,向他的合作伙伴。我呆滞在原地,本来看着脚尖的目光挪到他脸上,正巧撞进阿熙盛满暖意的笑容。

他眼波流转,我的身影荡漾在笑意里,浓郁得如同笔墨晕染,久久散不开。

秦总见多识广没表现出过多惊讶,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不动声色地打量我,率先客气地伸出手,“阿熙的爱人也是一表人才,你们还真是般配。”

他是阿熙的生意伙伴,或者也是生活中的朋友,面子功夫要做到位,我遵从礼节握住,冻成冰块的手接触他灼人的温度。

阿熙礼貌地道谢,知道我不愿意和陌生人交流,安顿我坐在他的办公椅,取了一杯热牛奶放我手心,“等我一会儿,谈完工作就回家。”

办公桌收拾得干净利落,文件整整齐齐摆放在左侧,右手边竖着一个小小相框,里面是我和阿熙的合照。

照片里两人面庞青涩,回忆汹涌,我掉进那个潮湿的毕业季。

大学毕业季,阿熙身穿学士服,双手交叠搭在教学楼走廊的栏杆上,身边围着一群同学说笑,晌午的阳光刺眼,落在他身上又变得逊色。

那时我大一什么都不懂,知道这次不主动,可能以后再也没机会见到他。一想到我的首次喜欢以“他不记得我”告终,未免也太可怜了,索性鼓足勇气上前喊他。

但是稍微一等,我还没想好开场白。

人群中心的阿熙很快注意到忸怩不安的我,和同学说了几句话,几人的对话戛然而止,侧身给他空出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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