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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想她的每一天都像是独自挨过了一百年

 

“是啊……”高轩朗说,“可能是我记错了。”

简一立刻说:“我床底下没有你的东西。”

高轩朗:“……”

这个蠢货。

谢兰把床板放下来:“既然没有,那你就走吧。”

她一点客套话都懒得说,简一更不可能讲,他没这个脑子。

高轩朗走之前深深看了谢兰一眼,他想不明白谢兰怎么会出来,而且她今天的情绪有种说不上来的稳定,这是很少见的。

谢兰被他看也没有很生气,他就这么全须全尾地出来了。

走下楼,外面已是斜阳西下,余金洒落于街面,反照在每个行人的身上。热闹的市井人间,满目的烟火人世,路过他的每一个人,谁敢说自己的身上没有任何秘密?

大家都是乌龟,究其一生都要背着自己的壳活着。

他沿着脏污的街道往外走,很快就到了薇姐面馆。这家店是街面上难得的新色,整个店焕然一新,看得出来最近修整过。

走进去,老板娘还是原先那个。他照例点了一份面加了一份肉,上来的量仍旧少得可怜。

……行吧。

谢兰洗了把脸,觉得脑子清醒了点。

简一做了晚饭,她两就搁屋里吃的。说实话,简一的手艺算不上好,只能勉强够上能吃且没毒的水平。听简一说他以前在家也做饭的,谢兰听完:“你还是别做了。”

虽然她吃过猪食但发达了之后只想吃点好的。

简一也不伤心:“也对,阿姨做得比我好吃。或者去外面吃,吃完了还能看电影。”

上回的电影谢兰的记忆只到简一亲了他,后面的记忆像是被打上了马赛克,模模糊糊的,不甚明了。简一听完之后很可惜:“电影都没有看完呢。”

他还跟谢兰告状:“我觉得她要打我。”

谢芜打人?几乎没有。她一向是挨打的份,一般都是谢兰替她抗揍。然而谢兰只是说:“那下回你离她远点,或者报警。”

简一说:“可毕竟是你的身体呢。”

他这话的含义很有意思。

你的身体。

他似乎认为谢兰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谢兰也没跟他解释,她其实不想跟简一说这些。她认为对他说了也没有用,很多事情能靠的只有自己,难道他的一句安慰就能让谢芜消失吗?如果不能,说出来只是让一个人的烦恼变作两个人的忧心。

这是毫无意义的。

吃过饭,简一拉着她去散步。沿着街道走至尽头,就到了外面的新天地,但两人也没去,而是转身又走回去,路过薇姐面馆时,薇姐已经在收拾东西要关门了。

简一特意过去跟她打招呼,要帮她收拾,薇姐不让:“我一下就收好了。”

她的动作麻利,主要也没什么需要大改动的地方。简一心里还挂着谢兰,就先走了。

他今天心情很好,因为谢兰今早来找他了。

那会儿是早上五点,天都没亮,谢兰过来了。她没叫他,只是他听见声音就醒了。

屋里黑漆漆的,他听到锁开的声音怕得不行,毕竟这里的治安并不好,他以为是入室抢劫的小偷。

没想到是谢兰。

谢兰的头发还是先前的卷发,都没剪。她问简一:“怎么到这儿来了?”

简一说:“来找小敏玩儿。”

其实这是托辞,真正原因是谢芜出来了,他回来继续看书研究人格分裂。

似乎除了看书,他也没别的事情能为谢兰做的了。

他的谎言并没有让谢兰起疑,于是谢兰也没说什么,去洗了个澡。有段时间没做了,她们在卧室、客厅、厨房、浴室都契合在一块儿,依靠着性来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他像块融化了的棉花糖,整个人软绵绵地黏在谢兰身上。

他很想她,想她的每一天都像是独自挨过了一百年。

做完了,天也亮了。他搂着谢兰睡不着,脑子是清醒的,但谢兰困了。她说自己睡一觉,一觉睡到了下午,不知道是高轩朗吵醒了她还是她自己醒的。

散完步,谢兰问他要不要回去。他不想,谢兰就说:“那再住一晚吧。”

因为前一晚做过,所以今晚休息,两人躺一块儿纯睡觉。

简一房里的窗帘是透光的,风穿过纱窗一下一下吹得窗帘直晃,连带着月华也如水一般在窗帘的褶皱里忽明忽暗。

谢兰靠着窗户睡,能感受到冷凉的风顺着窗帘的下摆淌进来在往上溢,简一还挺怕冷的,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又滚到她身边,挨着她的脊背。

她的背骨硬,靠上去有点硌,于是简一又往上扭了扭,扭靠在她后脖颈,呼出的冷气都扑在她脖子那块儿。

他鼻子是冷而湿的,被他黏上会让谢兰觉得他像一只灰扑扑的小麻雀,而且是那种脑袋溜圆的麻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麻雀。也可能是因为她爱小麻雀多过于爱小狗。

她翻身把简一搂住。他穿了夹棉的睡衣,然而搂在怀里还是不够有肉的一团。

她跟简一说:“你有点瘦了。”

简一回她:“我吃得很多,而且瘦才好看。”

“你现在已经很好看了。”

“你是这么觉得吗?”

“嗯。”

简一就笑了:“你要是一直觉得我好看就好了。”

夜色昏沉,她看不清简一的脸,但她觉得他就算老了也该是个漂亮的小老头。很奇怪,她不知道自己的心里为什么会突然有种想法,明明以前她还想着等简一老了丑了再丢掉,跟穿旧了的鞋子就丢掉是一个道理。

于是她被冷风吹昏了头,说:“会的。”

她说完脑子就清醒了,可简一没说话,她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搂在一起,像块一分为二的玉。

过了一会儿,简一说:“我爸爸从来不让我看他的床板底下。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会去看。”

“他的床板底下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什么都没有。”谢兰这么回他。

其实是有的。

当时她和黑逵一块儿进来的,黑逵跟她说这种床的床板可以抬起来。

简一的床板底下是一堆廉价布娃娃,各个丑得鼻歪眼斜,暂且不表。简灵的床板底下就很有意思,铺着一床厚棉被,乍一看没什么特别的,但棉被里面一共藏着十个成年人的头骨。

而且他还非常细心地在每个头骨上贴了标签,并且给每个头骨都留下了一份死亡录像带。

一共十份录像带,简灵出现过十次,高轩朗出现过三次,出乎意料的是,习奶奶出现过一次,薇姐则出现了七次。

其中有八个人,全部都与“玛利亚案”有关。

简一听了她的回答,没再问下去。反倒是谢兰问他:“你的床底下有什么?”

“你不知道吗?是布娃娃。”简一很神秘地凑到她跟前,像是在跟她倾诉一个秘密,“我爸爸跟我说,这些娃娃我要是好好留着,以后能带我过上好日子。”

“什么好日子?”

“不知道。”简一说,“我觉得有你在就是好日子,所以我送了几个给楠楠。”

谢兰想起他那天送的礼物,可见是真的用心了。

她觉得简一说的话也很熨帖,他依赖她胜过谢芜。

于是她抱紧他,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看不见的情绪填满了,满得几乎要溢出来。这是什么陌生的情感?她弄不明白。她不必弄明白。

外面也许正在刮大风,也许风也不大,总之不管是多么糟糕或者多么好的天气,她都跟简一躺在一块儿。她们两个紧挨在一起。

她觉得简一这话说完了后面还要再跟上几句,诸如“你会不会不要我”“你能给我几天好日子”之类的话,但简一什么都没有问。

他的呼吸浅浅,吹颤了她鬓角的发。

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简一也病了。

这回病得严重,起先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没想到后面高烧不退,胸口也痛得很。谢兰来看他的时候,他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整个人蜷缩在沙发里,像死了一样。

谢兰推推他,他的身上热得吓人,脸也红红的,跟他说话他也不应,看着怪吓人的。谢兰没再犹豫,把人给送医院去了。

到了医院一检查,是呼吸道感染引起的肺炎,于是住院、挂水,一通下来天都快亮了。

简一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总算是病好了。谢兰不能总守着他,就给他请了个护工。护工是个健谈的中年女性oga,姓赵,简一管她叫赵姐。赵姐经常跟简一闲聊,于是简一知道她在40岁不顾家人儿子的反对,与家暴自己的丈夫离婚,现在一个人过,靠双手养活自己,快活得很。

习敏也来看过他,两人凑在一块儿还在谈海子,简一真是迷上了他的诗。习敏也是。谈完了海子就谈习敏的校园生活,再谈她捡垃圾时的意外收获,两个人凑在一块儿是不愁话聊的,更何况还有个话多的赵姐,赵姐也喜欢习敏这个机灵的小姑娘。

陆恒启带着楠楠过来看他,楠楠神神秘秘地给他塞了一块玉做的无事牌,说这是她特意求来的,希望简一能够平安。

苏清元忙着拍戏,只是打电话过来问了他几句。

“最近你可要多注意身体,我们这儿出了个病人,感染了好多人。”

“严重吗?”

“好像还挺严重的,死了人。”

“啊,那你可要注意点,别生病了。”

“放心吧。到时候等我戏拍完了来看你。”

简一出院后,疫情开始大范围蔓延,主要集中在东市。简一给苏清元打电话,苏清元染上了病,在隔离。他跟简一说:“记得出门戴口罩,别被传染了。”

电视里开始轮番报道这场来势汹汹的疫病,报纸上也多为防疫的讯息。听习敏说,但凡有学生生病了,一律不准去上学,她们班现在只剩稀稀拉拉的几个人罢了。

习奶奶还是那样,老人家的毛病,万幸没有染上病。

今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雪下得压垮了小树,把它埋成坟墓。棕黑的树干像老人的手干瘪地伸出,上面不堪重负地挂着厚雪。

再这样的情况下,谢兰到处跑,竟然也没沾上病,身体依旧好得不可思议。除夕夜晚上她过来,取掉戴在脸上的口罩,浑身喷了酒精才进屋。

做饭的阿姨病了,有一星期没来,年夜饭是简一自己做的。谢兰往桌上一扫,看得出来这些鸡鸭鱼肉都死得挺冤的。

简一见她来,高兴得说要给她重新做,谢兰觉得麻烦,热一热就好,还要等春晚呢。她吃饭还是那么不讲究,风卷残云般就把饭吃去了一大半儿。

今年依旧是两个人凑一块儿,即便是因为疫情让这个年都带上了霾色,但该过的还得过。随着倒计时的结束,屋外又开始响起烟花声,砰砰砰的跟打仗似的。

简一没去看烟花,而是去看谢兰。

谢兰:“看我干嘛?”

简一这才笑了:“去看烟花。”

他这人胆儿小,不敢放烟花,但爱看,谢兰吹了一会儿冷风又把他给拎回去了。

她心里是觉得没什么好看的,但嘴上却说:“下回给你看更漂亮的。”

简一:“好!”

新的一年来了,谢兰看他觉得他跟去年好像也没什么太大差别,依旧是漂漂亮亮的一张脸,没心没肺的样子。她觉得简一像她养的小麻雀,她把这只麻雀养得不算差。

她把他抱起来,压在沙发上吻他。情欲上涌,彼此都有些意动。简一相比于之前终于有所长进,主动说要给她口。

于是她端坐沙发岔开腿,看他怎么表演。

他先是舔弄她的马眼,而后再往柱身舔去。女a是没有睾丸的,所以他的手只是搭在她的大腿上,微微用力。而后他张嘴,试着把这大家伙喊进嘴里。

他的口活终于有所进步,那鲜红的小舌勾舔着她,像是情人的爱抚,更像是一种挑动。他试着含得更深,谢兰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湿黏温暖的甬道,被一下下收缩按摩地讨好着。

她射了他一嘴,他都咽下去了,有漏网之精挂在他的嘴边,平添情色。他也硬了,后面的肉穴翕动,渴求着被插入操弄。

然而他并不着急,而是往下去舔。他的舌头灵巧地在她的阴道中穿梭,勾缠出里面的嫩肉。谢兰的声音带着克制的隐忍:“再往里面一点。”

于是他更加卖力了。脸贴在她的阴部,湿漉漉地糊了一脸。里面的肉忽然紧缩起来,随后涌出爱液,浇了他满脸。

他跪坐在她脚下,仰头傻乎乎地朝她笑。

谢兰让他跪趴在那儿,扯开他的裤子,肉穴已经完全湿了。她操进去,饥渴的内壁立刻谄媚地缠上来,不肯让她退出一步。简一被她操得往前爬,两人交合低落的水液淌了一地,在灯光下反射着淫光。

简一爬了半个客厅,膝盖都磨红了,再爬不了一步,谢兰把住他的膝窝,就这么胸贴着他的背把他抱了起来,性器也插得更深了。

简一的哀鸣像是濒死,但里面并非绝望而是满足。

她低头咬在他的腺体上,尝到淡淡的血腥味。

简一看不见她的脸,手摸索着往回去握她的手臂。他偏头,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露珠,声音颇有些委屈:“谢兰,我看不着你。”

谢兰“啧”了一声,嫌他事多,就把他抱到浴室的镜子跟前,说:“现在能看到了么?”

简一看镜子里的谢兰,好模糊,看不真切,唯有那双绿眼睛最清楚,像是嵌在镜子里的绿宝石。

他伸手想要去抓镜子里的谢兰,却被现实中的谢兰抓住了他的手。谢兰笑着说:“你可得把我好好看清楚了。”

他的手臂撑在洗漱台上,但双腿已然没有了力气,还是谢兰掐着他的腰他才不至于滑下去。他看镜子里的谢兰,汗湿的发丝黏在鬓角,脸只是微微有些红,麦色的皮肤像是被油抹过似的,在油亮亮地发光。

她的浑身的肌肉随着她操弄的动作而鼓动,胸前的兰草似乎正在生长。

他晕乎乎地想,好爱好爱好爱,他好爱兰草。他想不出来爱一个人能为她做什么,她看起来什么都不缺,离不开的人是他。如果哪一天叫他离开谢兰,那他的灵魂一定就死在那天了。

谢兰抽出性器,射满了他的大腿。白浊顺着他的腿往下淌,蜿蜒出道道淫靡的痕迹。

他的肉穴空虚地缩了缩,感觉里面空荡荡的,只想有东西来填满。他回望谢兰:“再进来,里面好空,要你。”

谢兰把他抱坐在洗漱台上,分开他的两条腿,让他抱好,而后才开始操他。

他烫热的背贴在冰凉的镜子上,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他浑身一激灵,下意识想要逃却被禁锢着无法逃脱。谢兰操进来的力度有些重,他喜欢她的粗暴,也喜欢她的温柔,明明是矛盾的两个词,在她的身上却能那么完美而又和谐地共处一室。

他跟谢兰说:“射进来……填满我……”

谢兰说:“怀孕了怎么办?”

他茫然地看着她,眼睛雾蒙蒙的,看起来脑子还不太清醒,只是重复她的话:“……怎么办?”

谢兰抽出性器,射满了他的肚子,然后摸摸他平坦的小腹说:“那就打掉。”

似乎是被冷到了,简一打了个哆嗦。谢兰把他抱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他才好了很多。

他泡在浴缸里,感受着温暖的水从四面八方把他包裹着,他很放松也很惬意,很安心地坐在谢兰的怀里。

“我有吃药。”简一跟谢兰说,“所以你射进来也没有关系。”

以前他小时候看爸爸吃药,还很好奇,后来他就知道是避孕药,他那会儿挺想知道这药到底是什么味道的,他爸不给他尝,然而现在他已经知道是什么味道了。

反正不是甜的。

他觉得他爸的职业继承到他这儿就行了。他会努力活到28岁,然后把钱和房子都留给习敏,让习敏帮忙把他烧了,也不用额外费罐子了,把他烧不化的大骨头一扔,细沫沫倒进他爸的罐子里,随便找个地方埋了或扔了都行。如果到时候谢兰还记得他,还愿意来看看他或是掉那么一两滴眼泪,那他死了也高兴。

十年之后的谢兰会是什么样子?他想不出来,他连自己十年后的样子都想不到,所以现在要抓紧时间多看看谢兰。多看看,如果他下辈子还能记住她。

人是会有下辈子的……吧?

谢兰觉得简一真的非常令人省心。还知道吃避孕药,比那些个偷怀带球跑或是仗球逼宫的男o懂事多了。

她亲亲简一的脸,再辗转到他的唇。她吻他,只是单纯地想亲他,他回吻她亦是如此。她们吻得难舍难分,直到简一因为忘记呼吸而憋得满脸通红。

“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

于是谢兰挺身操了进去。因为是在水中,简一感觉进来的除了她的性器还有水,它们把他撑得满满的。

他摸自己的肚子,感受在里面肆虐的肉龙,整个人弓成熟虾,细微地颤动着。谢兰顶开他的生殖腔,渴求怀孕的腔道温顺地接纳了入侵者,希冀能依靠对方来孕育一个生命。

谢兰射满了他的生殖腔,射得他的小腹微鼓,像怀孕了一样。他跪在浴缸里,肉穴还喊着对方半硬的性器,手无意识地摸在腹部上,思绪是混乱的线团。

他怀疑自己真的要被操怀孕了,但又深知不可能。他其实并不排斥小孩,尤其是那孩子如果是谢兰和他的……

他庆幸谢兰听不见他的心声,不然他心中阴暗的思绪就无所遁形。

他好想知道自己跟谢兰的孩子是什么样的。她可能会像谢兰多一点——他希望是这样,然后跟谢兰差不多高或是高一点点,最好看起来很有力量,这样谁都不能欺负她。他想她不一定聪明,但一定要很快乐,他不愿世上的阴霾遮住她明亮的眼。

……但一切都是他的想象,他深知自己养不活也养不好一个小生命,他也知道谢兰不会承认这个孩子,毕竟他们又没有结婚。

他也很想结婚。在一个阳光正好的上午,微风习习,鸟语花香,宾客笑声琅琅,他穿着剪裁合身的白色西装,手捧着花,带着羞赧与爱意一步步走向谢兰。

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

谢兰以后会结婚吗?电视剧里也有这样的情节:风流半生的男主被清纯不做作的女主吸引,为她守身如玉只因爱她难舍难分。他想如果谢兰以后真的爱上别人比杀了他还难受。

于是他问谢兰:“你以后会跟别人结婚吗?”

他问得很认真,谢兰答得很随意:“不会。”

“为什么?万一你遇见很喜欢的人呢?”

谢兰撩起眼皮看他,觉得他又开始变身了,从《新华字典》变成《百年孤独》。

没人会比他更漂亮。她就这么庸俗,她只喜欢长得好看的。

“以后再说吧。”谢兰随口敷衍道。给他洗干净扔床上,自己再躺上来,简一立刻就跟个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缠在她身上。

他的脚很冷,像在冰箱里冷冻了三小时一样,谢兰把他的脚夹在自己的腿间。

“你真的不结婚吗?你是不婚主义?”他还问。

谢兰:“不结,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还不想入土。”

“你什么时候说的?”

“游轮那次,你忘了吧?你还问我有没有结过婚。”

简一想了想,想不起来了:“我忘了。”他有点难过。

“忘了就忘了吧,睡觉。”谢兰捂住他的眼睛,强行给他关机。

关机失败。

“那你以后会不会要孩子,找人代孕?”

“不会,我讨厌小孩,也讨厌代孕。”

“为什么?”

“因为,”谢兰凑在他的耳边,轻声对他说道,“我曾经把我那些弟弟们,都弄死了。”

谢兰杀的第一个人,是她名义上的弟弟。

那会儿她三岁还是四岁或是五岁?她记不清楚了。反正是陈美溪她爸还没找过来的时候。

她记事很早,但记得很不清楚。很多人其实都记不清三岁之前的事情,她却记得一点,记得他们如何把刚出生的女婴扔进滚水中,直到那尖锐的哭嚎声由大至小,再转而没了声息。

陈美溪好像总是在怀孕,怀孕也不影响那些男人糟蹋她。她被用铁链锁在猪圈中,干枯的发像杂草一样缠绕在脸上,露出她脏污的但仍显出姿色的脸。

谢芜说她是被脱去羽衣的仙女,那会儿谢兰还不知道牛郎织女的故事,她只觉得真正的仙女不需要法衣也能飞天,而陈美溪是被扒掉衣服的普通女人,是千千万万个被扒掉衣服的普通女人。

她不知道生了几个女儿,谢兰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因为她有一双绿眼睛,像鬼。那些男人也许是忌惮她,也许是得到了神的指引,总之她暂时活了下来。活了几年,她的第一个弟弟就降生了。

那会儿分化才进行了不到十年,abo的概念传不到这个落后的村庄中。他们只知道生男孩好,传宗接代,生女孩不好,断子绝孙。后来谢兰才知道,从医学角度来说,生男孩才算是断子绝孙。

当年,那个神圣的男孩从陈美溪的胯下娩出,被泡得发白,像一具溺死的尸体,然而这尸体爆发出震耳的哭声,伴着那些男人的欢呼声,一副地狱景象。

陈美溪养不了孩子,她想死,还想带着这个孩子一起死,她无数次的把脑袋磕在腐朽的木栅栏上,却一次次地活下来。她死不了,这是命运最大的恶意。

那些男人只知道要男孩,不知道怎么养孩子,于是这个孩子被抱到谢兰怀里,他们跟她说:“这是你弟弟,你要把他养好,要是掉了一块皮你就等着吧!”

谢兰懵懵懂懂地抱着这个发白的尸体,看着这个丑东西,内心麻木没有任何波动。弟弟?她想到了死在滚水下的妹妹,死在雪地里的妹妹,死在河中的妹妹,她觉得妹妹死了,弟弟也不该活。

男人们出去干活,她要烧热水。她把柴火一根根放进灶间,看见火苗越烧越凶,张牙舞爪地想朝她扑过来,她没躲,可火苗被灶台禁锢得好严实,烧不着她,只能泄愤地往上烧,直烧得那一大锅水咕噜噜地响,沸腾顶着锅盖狂笑。

谢兰拿开锅盖,把热水一勺勺舀进木桶里。她拎到了那个猪圈旁,陈美溪静静地看着她。

她们是不聊天的,交流少得可怜。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她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也许是神的指引吧,如果举头三尺真的有好神吧。

她把这个取名叫天赐的男孩抱出来,他还在哭,张着没牙的嘴,看起来和那些妹妹们没什么区别。她想不清楚为什么他可以活,仅仅只是比她们多了一根棍子两颗肉蛋。有什么区别?大家都是人,没什么高低贵贱,他也是从陈美溪的胯下生出来的。

她把聒噪的天赐摁进热水里,热水漫过她的手,往上是手臂,她一声不吭,陈美溪一声不吭,天赐也一声不吭。

天赐被抱出来的时候已经死了,不知道是被烫死的还是被溺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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