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叫我为妈妈
我的母亲是个沉默的人,她总是杵在一旁发呆。
或者是独自一个人在房间里抹眼泪。
我记得小时候她会给我织毛线的裤子,帽子,然后让我穿上带上。那时候她看起来很开心,像是看一个战利品一样看我。我总能从她身上闻到樟脑丸的味道,那种味道令我感到安心。
她后面变矮了,头发变得杂乱了,也变丑了。也就是那时候她再也不笑了,总是在那发呆。
我的父亲是个健谈的人,他总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头发规矩的放在耳后,带着金属框的眼镜。
据说他年轻的时候有很多追求者,但是碍于娃娃亲还是和母亲结婚了。
我无法想象他们是怎么做爱后生下我的。
因为我亲眼见过父亲出轨的场景。那个会用凳子打我的可怕的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居然那么谄媚。
但是好在母亲也不爱我,她可以了无牵挂的离开这里,却只把我困在这里。
我沉溺在樟脑丸的气味里直到现在。
这几次的经历逐渐抹去了王丹内心的礼义廉耻,而且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强奸他,打他,骂他,用烟头烫他……
他们,他们,他们。
他好痛苦,他……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变好,我总是做噩梦。我害怕一个人呆在这,我觉得他们会过来。救救我,求你救救我。”林晴双手紧紧的抱住王丹因为汗水而变得粘腻的后背。他的胳膊深深的嵌入他后背的肉里,他甚至能感受到林晴胳膊上一条一条的瘢痕伤口。他伸手抱了回去,轻轻地抚摸着林晴因为过度通气而发抖的后背,那里有很多条增生的瘢痕,像是用什么锐利的东西深深划过而留下的痕迹。他头一次看到林晴这么失态,虽然他之前也哭诉过他的过去,但这次他太过激动了。
“没事的,没事的,现在没事了。”王丹学着他妈曾经安慰他的话术安慰着林晴。
“王哥,我曾经太脏了,但我不想你嫌弃我。”林晴说着抬起头,猝不及防地亲上了王丹的嘴。他的舌头娴熟的顺着王丹上下牙的缝隙中游了进去,勾起并缠绕着对方的舌头。王丹这次也没有躲开,而是任由林晴亲他。每当林晴的舌头扫过他的口腔上壁,他都感到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直通太阳穴。当他意识到自己有反应的时候,林晴已经熟练的将手套弄在那上面了。
“你会嫌弃我吗,王哥?”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子贴的更近了,颤抖热切的喘息声顺着林晴的舌头送进了王丹的喉咙里。
王丹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朦胧模糊的感觉,他耳朵好像隔了一层膜一样,眼睛也开始发虚。
斑驳树影下的圆形太阳,只在清晨出现的吵闹市集,海尽头飘来的咸味。
这些事物都渐渐远去,只剩下屋子里绵延的喘息声。
柔软的头发一上一下地扫过王丹的肩膀,他抬头看着低垂着眼眸的林晴,看着他那颗琥珀色的眼睛。看到他这样,林晴便眯起眼睛朝他笑。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希望林晴过的幸福。
爱情总会夹杂着情欲,心和性是相互杂糅着的,分不开的。林晴认为这是爱情,因为他不仅对这个人产生着依赖,还总是想和他发生性关系。他永远在痛苦,高潮和射精是带他短暂逃离痛苦的方法。不过他最近变了,只是坐在王丹身边他就能逃离那种痛苦,他便对王丹产生了可怕的依恋。他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会这样,但他就是不可救药地无法离开王丹。他认为这种感情是不正确的,这种感情会伤害到对方。但他又无法避免地这样想,这样做。他甚至会幻想,未来的某一天王丹能像他的哥哥一样把他锁起来,关起来,囚禁起来,这样他就能永远在他身边了。
他不希望王丹交到新的朋友,见到优秀的人。
他无法忍受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和他分开。
不要分开!永远不要分开,除非死亡。不,死也不要分开!
还是算了。只有我死掉就好了。
林晴身上并没有樟脑丸的味道,但是将鼻子深埋与他的肩膀中,能闻到一股很轻微的久置衣服的味道,这种味道和樟脑丸的气息总有着几分相似。王丹闭上眼睛,身边的人逐渐变得丰盈起来。
母亲,妈妈,娘。纵使称呼再怎么变化,那个逐渐模糊的面孔依旧是王丹曾经每晚性幻想的对象。他幻想那个矮胖的身体在他身上一上一下地起伏。
这才是绝顶的不知廉耻!
他后悔没有带回来任何母亲的东西,母亲的睡衣,胸罩,内裤。他曾疯狂迷恋过的母亲的精神,母亲的肉体,母亲的一切
“啊,妈妈,妈……”他一遍轻喘着一遍把头埋得更深了,直到再次射在了林晴的身体里。
妈妈到底指的是谁呢?他真的妈妈,还是对我的爱称呢?
林晴相信是后者。
“为什么要叫我妈妈?”林晴附在王丹的耳边问道。
“因为愿意这么叫。”
官方的回答。
七月,八月,快乐无忧的时间总是像开了加速度一样,从沉溺其中的人身边溜过。等到他们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盛夏已经要结束了。
林晴向学校的各种后勤岗位都投了简历,但是都被否决了。原因很简答,他的外形条件并不符合。但好在隔壁的刘婶听说了他们要去北京的事,把林晴介绍给了他在北京亲戚家的餐馆里。那里包吃包住,而且离王丹的学校只有十几分钟的公交车程。
林晴坐在地上看着王丹把他最后一个箱子捆了起来,像是捆着一只螃蟹一样,或者可以把他捆起来。把他杀掉,分尸,装进这个箱子也可以。
“走吧。”王丹说着朝林晴挥挥手。林晴握紧了他的手提袋—那里有他和王丹最紧密的联系,那个存折。
“好。”
开往北京的绿皮火车喷着浓烟开了过来,又开走了。
北京的一切都显得很新奇,比课本里写的还新奇。有高楼,玻璃房子,连接道路两侧的大桥,鱼贯而过的车辆,还有灰蒙蒙的天空。八月末的北京很闷热,那气候一点都不像北方城市。这里虽然没有广州那么潮湿,但依然勾起了他陈旧的回忆。他带着棉质的大口罩,穿着长袖长裤,背着行李听话地远远跟在王丹背后。他很久没有在这么多人身旁行走了。他总是感觉周围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臊得他更热了。王丹并没有回头招呼他,或者是检查一下他有没有跟上,而是飞快地向公交站走去。
叮叮当当,公交车里开着空调,林晴久违的感受到了凉爽。他依旧离着王丹远远的,仿佛他们素未谋面。
一路无言,直到快到目的地了,王丹才转过身来接走了林晴手里的行李。
“我自己过去了,你也去那边收拾收拾吧。”他说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林晴望着王丹远去的背影怔愣着,直到他的身影从拐角消失了。
“晚上就不一起吃了,我太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微信闪过一条消息后便没了动静。
好。
林晴翻过身对着发黄的墙面发着呆。
燥热的空气中混合着烟味和骚臭味,这一间不足五平米的小小的屋子竟然足足塞下了五个人。虽然林晴对这里的环境早有预期,但这里竟完全不及他曾经居住的小平房。好在这个屋子还有一扇窗户,顺着窗户往外看,就能看到不远处的玻璃高楼。不过很可惜,这个窗户被旁边矮房的楼顶挡住了一半,所以只能看到一半的景色。
他并不是这个屋子里最小的人,除去他,还有两个人年龄都没到十八岁。他们说着不同地区的方言,但看起来都还算好相处。这里年纪最大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人们都叫他老孙。听说老孙是东北来的下岗工人。
“俺下岗了之后,媳妇也跑了,孩子也没了。”他一边抽着烟一边挠着大腿,“俺爹死的早,就娘一个人。就俺下岗那年,俺娘得了什么骨头癌,为了给她治病哟,俺啥都干过,俺就差跟那群老娘们一样卖屁股了。后来俺娘还是走了,俺也没牵挂了,就想着来北京碰碰运,这一呆就是七八年。”
“你们这些小年轻,现在吃这苦,之后赚钱,能娶个老婆,生娃娃,就行。咱不要求那大富大贵。”
“我想赚大钱。”一个平头的年轻人打断了老孙的话。他叫马骉,是个只有十六岁的小孩。听说他老家在山西,家里有五个小孩。他排行老四,上面一共有三个大姐。
“我二姐因为家里穷看不起病死了。我三姐身体一直不好,我不想我三姐也死。只要我赚够钱,她们不管生多少病都没事。我必须要赚大钱。”
“我也要赚钱,让家里那群瞧不起我的贱人看看我多牛逼。”另一个十七岁的小孩王启刚附和道。
一直默不作声的第四个人发出了轻蔑的哼笑:“你俩就是刚进社会啥都不懂。等你们干几月就知道什么叫混子了。混吃混喝,多好。”说这句话的人叫李书武,二十六七的样子,剃着光头还有点地包天。“这年头谁他妈想好好干,混吃等死就得了。”
“新来的,看你细皮嫩肉的,学生?”李书武朝林晴仰了脖子。
林晴从来没有和这么多人挤在如此密闭的环境中,他感到有些喘不过气,但还是点了点头应下了。
“这大热天你还穿长袖,不怕起痱子啊。”李书武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孩子,你要是没衣服穿我这有背心,你拿去。”孙钱说着从枕头旁边摸出来一件皱了的背心。
“不,不用。谢谢您,我有。”林晴摆了摆手。
“欸,没仔细看你这孩子脸怎么回事啊?”大家顺着老孙的话都转向林晴,林晴一时间脑子嗡的一声,天旋地转。
“是不是谁欺负你了?我村里有个小孩刚出生家里人说他是畸形儿就给他用开水烫死了,我当时看他身上皱皱巴巴的就这样。”马骉义愤填膺地说着。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太难听了。”老孙朝他使了个眼色,马骉便不再说话了。
“没事,孩子,这里没人敢欺负你。现在都是法制社会了。”老孙朝林晴咧了咧嘴。
“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往死里整他。”刚才还沉默的李书武突然说道,“你得让他知道你的厉害。”
林晴朝他们笑了笑,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那些人聚在一起就聊个不停,林晴听着他们从去年聊到今年,又聊哪个女人最骚,最后他实在是太困了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没有很喜欢这里,但也不是很讨厌这里。
后厨比宿舍里还要热,双氧水和剩饭的味道裹挟着热气一阵一阵地往林晴的脸上扑。他蹲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擦洗着那些被残羹剩饭的油污侵蚀的碗碟。新的碗盘叮叮咣咣地被马骉运了过来,林晴就机械性地接过来继续洗。
店的生意真不错啊,从外面看也挺气派的,而且还建在位置这么好的地方。如果有朝一日也能在这里和王丹一起吃饭该有多好。今天早上王丹也没有联系他,估计是学校里忙吧。但是林晴还是挺想让王丹找他的一起逛逛的,毕竟自他来这里之后就再也没出过这一亩三分地了。就算是被路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林晴也可以接受,只要能和王丹在一起就行。
“你是刚来北京吗?”马骉又端着一堆盘子走了过来,但这次他没有离开,而是蹲下来和林晴一起洗这些碟子。
“嗯。”
“你还没去其他地逛过吧。”
“嗯。”
“我们哥几个今天晚上准备去附近撸串,你去不?老孙特意告诉我让我邀请你去呢。”马骉凑近林晴小声说道。
“啊…”林晴被这一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诶哟,对不起。”马骉赶紧挪远了。
“好,只要你们不觉得我……”林晴顿了顿,“不觉得我这里丢人就行。”
“哪有啊,我跟你说,你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知道吧。”马骉把最后一个盘子洗干净后就离开了。
林晴突然觉得这里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