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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怯

 

茶梨被问得有些心虚,半真半假地回答道:“前些日大哥给我看了赵家少爷留给我的信,我落在了大哥这儿了,今日才想起来找他讨要,没想到他会伤得那么严重,还发了烧……”

左右她对那封信的内容好奇得很,不知道能不能借林向雅的手把它拿过来。

听到赵家少爷四个字,林向雅眼里了然,看向茶梨时防备消了一些,眼里多了几分揶揄。

那个盒子还是她来寺庙那天从秦小姐的手里拿的,虽然手段用得也没那么光彩,还差点被发现,但能看到那个小姐急得跳脚,又难得见燕柏允一副被猪拱了白菜的面黑样,倒是不虚此行。

宴会那事是秦希语因为一个男人嫉妒心起,要用药毁了燕梦婉。也不知燕梦婉最后找了哪个男人,现在看着一点事都没有,也没见有人上门提亲。

林向雅听齐瑞提起过,赵谦禹在燕梦婉失踪前与她来往较密,还说有人曾在赵谦禹的学堂见过几次燕梦婉。

前几日祈福时她向佛祖求的还是姻缘。

赵谦禹死守着那点伦理常纲,不曾忤逆不孝,他那个母亲更不是省油的灯,住持那番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暗示她与赵谦禹不可能。

林向雅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把茶梨拉到她的身侧,问她:“可以告诉向雅姐,你对那个赵家的少爷到底是什么心思吗?”

茶梨垂下眼睫,一副被说中心思的害羞样子,林向雅知道答案了,也就没再多问,看着茶梨抬眸欲言又止的,又适时凑近了些。

茶梨小心地看了眼身后,凑到林向雅的耳边,小声道:“向雅姐的房里怎么会有两个大男人?”

如果不是怕牵扯到伤口,估计林向雅此时已经大笑出声了,她压下眼中的笑意,点了点茶梨的脑袋:“想什么呢,我们都是一个队里的,算过命的兄弟。”

“那个长得斯文一点的是陆祁明,另一个跟个小屁孩似的那个是齐瑞,我是队里唯一的女生,所以他们比较照顾我。”

茶梨摸着额头,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既然都认识,那应该用不着她了。

茶梨关心了林向雅几句,就告辞离开,出门时碰到回来的陆祁明,她躲开了些给他让位置,与他离得远远的。

雨下得猛,地面上已经湿透了,茶梨挨着走廊的里侧往回走,感受到自己的腿还泛着一阵一阵的疼意,她渐渐放慢了脚步。

阴雨天,她擦了腿伤的药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刚才估计又摔到哪儿了,所以这会儿疼得难受。

也不知道这腿什么时候会好。

茶梨心想。

燕柏允和林向雅都受了伤,只在最后一天再次上山祭祖的时候出现过一次,他们俩穿着一身黑,将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

燕家队伍的最后,陆祁明与齐瑞两人和燕家家丁一起守着。

燕家人则排成一列,每人手里拿着叁炷香,香烟升过头顶时一同弯腰祭祖。这次还有一些僧人念经诵法,超度燕家惨死的冤魂。

他们也要跟着一起听经闻法。

回程时,她才发觉自己已经在礼明寺待了有将近一周的时间。

燕晓池从她叫他去找住持帮忙那日开始,对她的态度稍微好了一些,但依旧是一副眼不见心不烦无视她的样子。

她除了试探燕迟江的那几日跟燕临川走得近了些,其他的时候都远远避着,见到燕迟江就更不用说了,她识趣地不在他面前碍眼。

沉秦明捡到的那只小猫前些日呕吐得厉害,第二日天刚亮他就急匆匆地下了山。

她从春巧那儿学了些绣工,在春巧的帮助下修剪缝补,给自己做了两个护膝戴上,防止阴冷的湿气爬上她的腿,再引来难耐的疼痛。

当时她看着春巧不知从哪里拿来的剪刀沉默半响后,连叹了几口气。

春巧以为她怕做不来,一步一步慢慢教引着她,讲得也很仔细周全,一副教小孩子的口吻,惹得她频频发笑。

她们一边胡乱打闹着,一边不急不忙地将护膝做好,茶梨戴着觉得挺温暖的,想着正好可以再绣些给沉秦明捡到的那只幼猫拿去保暖。

幸好那天她起得早,在他要上马车时将东西塞到了他怀里,他匆忙地道了声谢,就上了马车催促马夫快些赶路。

……

茶梨撩起了马车的帘子,看车窗外与来时同样被雨打得歪歪斜斜的野草与泥泞的小路,又放下了些,听雨落到车檐上的响声。

希望小黎一切安好。

她在心里如是想到。

到了燕家大门口,茶梨被春巧扶着下了马车,抬头看向宏大气派的燕府,一时心情还有些复杂:从醒来的那天开始算起,她待在燕家的日子屈指可数,对燕家宅院自然没有什么归属感。

就是不知道她今日回来,往后还能在这里过多久安生的日子……

茶梨跟在燕家兄弟后头,带着春巧一起进了府,到了大厅,下人们带着行李与各房的少爷往各自的宅院散去。

茶梨和春巧一人手里拿着一个轻巧的行李,等他们都走得差不多了,路敞亮了些,才一边说笑着,一边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其他的行李比较笨重,绑在马车上都还没卸下,一会儿会有仆人将那些拆好送到她房里,茶梨不用担心,这会儿只想快点回房收拾一下屋子。

突然间,一条凶猛的狗蹿到她们面前,对着她和春巧疯狂地大声吼叫。

“啊!”

春巧被吓得丢了行李,躲在茶梨的背后抓着她的手臂,手不停地颤抖。茶梨虽然也被吓了一跳猛的,但好歹没吓破了胆,注意到那条狗瘸了一条前腿。

茶梨安抚性地拍了拍春巧,带着她往后退着,看它要再次蹿上来,她将手里的行李往它的方向砸去,那只狗狼狈地躲过,呲牙咧嘴地还要上前。

茶梨看周围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几个剩下的仆人见到那条狗,唯恐避之不及,都快步地走远了些。

茶梨下意识摸向脑袋,摸了个空才想起今天为图省事,没将发饰戴在头上,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四下看了看,发现前面的出路正好被一些放下的闲置行李挡了去,她只好警惕着那条随时会蹿到她们身边咬人的狗,一步一步往后退着。

“婉儿妹妹……”

后面传来一声声调偏低的呼唤,茶梨回眸,发现身后也被坐在轮椅上的少爷和他身旁站着的仆人堵住了去路。

那人生得一双好看的狐狸眼,眼角的泪痣为他添上几分独有的清冷之感,许是听春巧或是别人说多了这个她素未谋面的叁少爷好学勤思,她莫名感觉他身上还自带着读书人的温润典雅。

就是这副架势,怎么看怎么像是前有狼后有虎。

茶梨心下更加警惕。

燕微州向那只狗招了招手,它立马收敛了刚才凶狠的姿态,小跑着要到燕微州的脚边,经过茶梨时,它又对着她大叫了几声。

春巧想勇敢点挡在茶梨面前,但看着那个狗凶残的面相,她迈不出腿,只敢紧紧挨着茶梨,她担忧地开口:

“小姐……”

茶梨侧身细细地安慰她几句。

眼角余光里,燕微州让仆人将狗抱起,另一个仆人则推着轮椅将他慢慢推到她的面前。

“许是久不见婉儿妹妹,福来将你认成了生人,才会对你一直狂吠不止,请妹妹不要怪罪,”他抬眸看她,眼里是真诚的担忧和抱歉,“你吓到了吗?”

见茶梨摇了摇头,他才垂眸低声呢喃:“没吓着就好……”

那只狗突然又吠了一声,像是要挣脱仆人的怀抱。

茶梨带着被吓得不轻的春巧后退一步。

燕微州再次抬起头,那颗泪痣在他笑起来后尤其醒目,他温声安慰她道:“它只是看着凶,可以不用那么害怕……”

他侧眸给了仆人一个眼神,那人将狗抱得离她们远了一些,春巧才慢慢松开了茶梨的手,站到了她的侧后方。

燕微州的眼神在春巧身上轻轻地落了一下,又转到茶梨身上,问她:“妹妹的新丫环?”

茶梨点了点头,看他又被推得往前了些,还是默默小步后退着,最后换来他有些受伤的一眼,他恹恹道:“你怕我?”

茶梨真的心力憔悴了,这燕家的兄弟一个比一个难应付。

她只好又摇了摇头。

“那妹妹怎么对我不冷不热的,空留我一人对着空气说话。”

“你也觉得我出身低微,不愿搭理我吗?”

这一番话说得好不可怜,茶梨一时难以找出其他话来搪塞他。

春巧拉了拉茶梨的袖子,跟她说了一声,小跑着过去拿被丢下的行李,茶梨的眼神跟着她,抬眸看到抱着狗的仆人已经离开大厅,没了身影。

这才半弯下腰,眼中带着浅谈的笑容看进他微垂的眼眸:“不会,我只是有些近乡情怯。”

“那条狗都将我认成了生人,足以见得我与叁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能见到面,哥哥不怪我没空出时间去找你就好。”

春巧拿到了行李就默默待在茶梨的身后。

燕微州抬手,倾身将她头发上不知何时沾到的树叶碎片取下,茶梨不适应他的乍然靠近的动作,但还是忍住没让自己躲开。

他眼尾微翘,看着食指指节与大拇指间压着的枯叶片子,话里含着轻浅的笑意:“我最受不得骗了,妹妹说的是真心话吗?”

“自然。”茶梨点头。

她接过春巧手里的一个行李,跟燕微州说了声,见他松口没再追究什么,就急忙拉着春巧回房。

燕微州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还有些腿脚不便,伸手将已经被碾碎的叶片丢下,看碎屑被风吹得四散开来,正好落在她刚刚抬脚离开的地面上。

“叫栗子给福来喂些好的。”

他吩咐仆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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