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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笄之礼

 

“爷,到了。”端午给鄢泽掀起帘子。

“唔,好。”鄢泽搭着端午的手臂走下车。“同我去祖父那里。”

端午道:“我才了解爷为何老想着离府独居了。”

鄢泽没说话,目光平静无波。端午知自己逾越,也不敢再说。

荣安堂的迎客松在灯下好像发出墨绿的光,何茂卿站在院子前,似是等鄢泽良久。“少爷回来了,老太爷在松风斋等着您。老太太已经要安置了,少爷不必再去请安。”

“劳烦何总管。”鄢泽将装着醴酪的荷包放在端午手上:“去和夫人、表小姐知会一声,我已经回府了,不用等我。明天我自会找他们说话。”转身走向松风斋。

“祖父,孙儿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坐吧。我们在大穆的米行传来了消息,这个月米行的进项b往年同期多了进一倍。”

鄢泽心中一惊,她不知鄢家在大穆还有生意,怕不是明面上的事情,面上却还是不露,只镇定道:“祖父是说,这件事情蹊跷,许和军事有关?”其实穆国疑似囤粮这个消息她已经知晓了,是晓寒轻传来的消息。

鄢封一双眼睛只平常地看了一眼鄢泽,道:“唔,囤粮乃是为了征伐,兵部那边应还未有消息。”

“兵部尚书秦大人是祖父一手提拔,自是可信之人。只不过在朝堂做事不b在野灵活,一时半会不知道消息也是寻常。”

“人心似水又不似水,哪里容易琢磨的透彻。你觉得,这个消息,我们该不该递。”

“虽说人心难测,但若此事我们知情不报,将来大穆突然发难,却是我们鄢家愧对大唐。”鄢泽未站起来,还是垂着目光。

鄢封目光有些深沉,扫过自己的坐在椅上的孙nv。“不错。你答的很好。”

鄢泽站起来,对上祖父的眼睛,深深作揖,道:“是祖父教导泽儿,个人为轻。”

“坐下说话吧。还记得之前我说过东边琉球蠢蠢yu动。”

“孙儿记得,不过此时孙儿觉得琉球不会贸然攻打东南三省。今年广东海禁再开,争斗了近十年,岛国资源匮乏,不似我们天朝地大物博,需要修养生息。孙儿认为此时不会腹背受敌。”

“你说的有理,可是刚有洪水使江南元气大伤,你怎确定琉球不想趁虚而入?”

“孙儿也想过,江南地处浙江、江苏。孙儿猜想,张之栋上书一是陈情,二是要钱修堤。他是直浙总督,没钱总要说的。如我料的不错,国库已经不似圣祖时充盈,无余钱可拨给他,所以圣上心急叫了王小侯爷去陕西,想抄几个贪官。不过小侯爷去了半年,还没什么好消息带来,所以不出一月,丝造曹家与扬州首富柯家恐有灭顶之灾。再说琉球,浙江虽烂了,却有将军沈诗忻沈大将军抵抗,琉球为何只能为乱边陲,沈将军功不可没。”

“好!可是张之栋与我说了,沈将军军粮匮乏,白粥不过再撑一月。”

“这事沈将军必不会叫琉球知晓,兵不厌诈。张大人必会去解决此事,两江总督相交甚深,江苏总督应天府尹林可梁林大人在祖父做户部尚书时任左侍郎,孙儿还记得。”

“泽儿说的甚在理。”

“孙儿班门弄斧。”

“行了,明儿你亲自去秦家拜访,找个好由头把消息递给秦蔺樾。”

“孙儿知道。但孙儿觉得,自己去说不如叫秦尚书的公子去说。”

“唔,你想好法子就行。考了一天必是累了,早些休息吧。”鄢封挥挥手,似是倦了。

“孙儿告退,祖父也当保重身t。”

“唔。去吧。”

鄢泽叫何茂卿给他拿了灯笼,自己打了灯笼回院子。却看见遥遥一条袅袅的身影,也正手执灯笼,似在夜中等人。

鄢泽走近,果然是自己的表妹沐晴。便柔柔叫了声:“表妹,不是叫端午传了话让你早些歇息,不用等我。”

沐晴天真活泼,白净圆润的面庞如玉盘,圆圆的杏眼如小鹿般sh润,云鬓花颜,朱唇微启,眉目间和魏润琏有些相像,却俏皮可ai些。她嘟着嘴道:“可是我已经有好久没有和表哥说话了,今日秋闱,虽知对于表哥来说实在易如反掌,却还是心下有些担心。”

鄢泽不想坏表妹清誉,只能道:“晓得表妹与我手足情深,只是夜深露重,怕你着凉。”

沐晴听得手足情深,不由眼眶微红,咬了咬下唇,强撑道:“表哥,我……”却是说不下去。

“表妹做的醴酪g甚好,我心下感激。”鄢泽想着,不如今日将话挑明:“只是我志不在儿nv之事,你也是知道我的。”她b沐晴高了一个头,抬手0了0她的头。

沐晴x1了x1鼻子,抬起头道:“表哥,今夜月se甚好。”随后粲然一笑,接着说:“我也知道我心照明月,明月照g0u渠。可情之一字,若能自持,便不是情了不是?我不想表哥为难,但我也不想违背自己的本心,我欢喜表哥已经五年,自我第一天来姨母这里,表哥将桃花cha入我的鬓间,我便知道我这一生不会将表哥忘记了。”

鄢泽笑不出来了,默了默,道:“终是我负了你。”

“我还是会欢喜表哥。但我不想叫表哥为难,沐晴相信以后也会有自己最喜欢的人最喜欢我。所以表哥以后若有了心ai之人,沐晴也同样会ai重表嫂。”说到此处,终泪水涟涟。

鄢泽心下不忍,忙用手轻轻为她拭泪。

“我,我忘不了表哥为我赢了七夕的河灯。也忘不了表哥春日里带我放纸鸢,说我桃花酡颜两相欢。更不能忘了表哥给我画的团扇扇面上的夕颜。”沐晴抓着灯笼的手指节泛白。

鄢泽终是抱住她,轻轻抚她的背。但沐晴很快轻轻推开鄢泽,道:“表哥,我回去了。”说罢,迎风而去,背影显得落寞又坚定。

鄢泽风中,注视着沐晴的背景消失在回廊,叹息一声。

第二日,鄢泽就给秦秋期下了帖子,道剑屏山上的枫叶已红了,正是赏枫叶的时候,约着秋闱结束了,今日不如去散散心。鄢泽也想,若是秦秋期不来,另想法子就是了。

上元送了帖子,没成想马上带了回复,道秦公子得闲,正想去赏红叶。

鄢泽吩咐了端午,去找几个信的过的人,教好说辞。便带着上元往剑屏山去了。

鄢泽下车后见一条修长的身影正负手临湖而立,秋风吹起他皂青的袍角,有几个妙龄nv子半掩着脸偷偷看他。“璃润,许久未见了,抱歉让你久候了。”不好意思拱手道。

“我也才刚到。要说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约我出来。”秦秋期微微笑起来,如清风吹散了遮蔽月亮的云之后的光华。

鄢泽眼风瞟见旁边的nv孩子就差扑上来看他了,忙道:“那我们登山吧,秋日盛景不可负。”

两人各自带着两个侍从,说笑着上山。秋日里登山的人不少,也有一些nv子结伴同游。秦秋期和鄢泽两人长得有一些风sao,自是一路x1引了不少目光。秦秋期这样淡薄的人都觉得有些不适,便想走僻静些的小路,鄢泽最讨厌有人盯着看,便也同意走小路。

“秋日里太yan不似盛夏,又有清风相伴,登山倒也舒适。”秦秋期边走,边感叹。

“唔,不然也不会叫璃润你来了。”鄢泽没话找话道:“璃润之后中选想去六部哪边?”

“我知晓我其实不是做官的料。家中兄长贤能,朝堂多我一个不多。”

“璃润何必如此说自己,你文才策论皆嘉,颜老师时常称赞。只是你厌恶官场尔虞我诈罢了。”

“故我不想入六部,不如在翰林修书。云梦必是想入吏部吧。”

“唔,其实我喜欢礼部。不过哪有我们喜欢就去的道理。”

“你说的是,哪有我们选择的余地。前面的小亭倒是有几分情趣,要不要去那里坐坐?”

“甚好,舍妹做了果g和点心,不嫌弃的话也请璃润尝尝。”

“我记得你是家中独子。”秦秋期足下一驻。

鄢泽反应不及,堪堪在秦秋期前停了下来。微微侧身道:“是我表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如我亲妹妹一般。璃润怎么不走了?”

“我带了壶杜康。”秦秋期没回答,复迈步与鄢泽一同要走入亭子。

鄢泽心道,秦秋期的兄长秦泠夏如今外放在东都做府尹,看来是他带回的酒了。她抬头一看,见这个亭子是名字妙的很,是为五里亭。又往高处看去,只见约莫又五里处还有个亭子檐角高飞,暗道估计那是十里亭。

秦秋期看鄢泽笑起来,以为她想起他兄长。“云梦从前和我兄长曾在东方先生门下一同学习过月余,想来师兄弟之间颇亲厚。”

鄢泽正要坐下,一愣,心想自己和秦泠夏笼统就见过寥寥数面,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讪笑:“还可还可。”又叫上元将小盒子里的果g和枣泥山药糕摆好。

秦秋期也唤了他的小童清风将酒添上。“去年家母往里面添了一些菊花,终是重九能喝的。”

“如此便真要尝尝了。”鄢泽举杯,和秦秋期共饮。“唔,果真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伯母神来之笔,菊醴香甜,甚应景。”

秦秋期淡淡一笑,复又自斟一杯。

“璃润你看着,红叶似血,江山如画,难怪引无数英雄尽折腰。”

“晓霜枫叶丹,簌簌飞红。”

“公子小心!”上元见树丛有声,忙护了鄢泽在身后。

秦秋期的小僮清风看上元护主,忙也拉了秦秋期远离树丛。

须臾间,好几个面有尘土的人冒出来,赶到小桌前狼吞虎咽吃着小盒里的吃食。但鄢泽带的东西不多,根本不够吃,只见几人目露凶光,却也不敢强上。

秦秋期到底临危不乱,朗声道:“你们是何人,若是腹饥难耐,我这里还有些银子,尽管拿了去吧。”

鄢泽缩在上元身后,看清是十二人,皆衣衫褴褛,面h肌瘦。

“看几位不似我们大唐子民,服饰倒像是大穆。”

几人互相看来几眼,似是为首的人道:“不错,我们是大穆人。”

秦秋期眉头都没皱一下,将钱袋拿出,放在桌上,一拱手,月朗风清。他暗想,大穆和大唐虽然互市,百姓之市却皆在边境,来到都城的全为大商贾,自是不可能如此落魄。他道:“如此,何以来我京畿?”

“实不相瞒,我们也不知这里是大唐京畿,只是一路乞讨向南行,只知道到了大唐。”

秦秋期眉毛一挑,接着问:“那为何出走大穆。”

“其实不只我们,拢共大概百来人,只是我们出来寻吃的。”一个少年飞快拿了钱袋,怯怯道。

秦秋期心下一惊,百来人,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了,怎么从未听爹提起过。

“乌达木!”为首的汉子喝道。

“是他说给我们的!”叫做乌达木的少年紧紧拽着钱袋。

“不碍事,我想只要是有心有力之人皆会慷慨解囊。只是你们如此过来,为何不在大穆安居?”

“唉……谁又想弃家而去,背井离乡。公子有所不知,自三月起,粮价越来越高,赋税也突然重了。如今大穆的粮价我们已经负担不起了。”

秦秋期听着,转念一想,那就是有人囤粮了。

鄢泽将自己的钱袋也拿出来,道:“我随身带的银钱不多,还望你们收下,若想在大唐安定下来,再去京兆尹那里将户口报好吧。我大唐国策广收天下臣民,你们自可以去西市定居。”

领头的大汉看这毓秀公子给的是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针脚细密,掺着金银丝,一看便知绣的人对他情深义重,此荷包来历定不一般。不禁眼眶有些微sh:“多谢两位,来日若有机会,耶律齐必报此恩。”说罢,便领了人下山去了。

鄢泽心想,如今自己手下人演技都甚好,端午办事甚得力。不禁给这耶律齐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待到人走远了,秦秋期目光还未收回,低沉道:“云梦如何看此事。”

“物以稀为贵,有人囤粮了。且赋税猛增,似要动武。”

“我也作如是观。”

“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多事之秋。”鄢泽叹息。

“我需将此事告诉父亲,云梦你是还接着赏枫叶。还是与我一同下山?”

“天se也不早了,不如我们一同下山去吧。”

鄢泽回府,叫了端午到清月斋,准备一番表扬。

哪知端午进来就请罪:“爷,属下没办好差使。”

鄢泽一惊,从太师椅上站起来,道:“五里亭的人不是你安排的?”

“五里亭?属下本是要在朱雀大街来场声势大的,哪知道爷和秦少爷从剑屏山下来就分道扬镳,秦公子直接走西安门,从雨阶巷直奔兵部了。故属下不敢强上。”

“那那些人,看来是真的大穆子民。”鄢泽冷笑,“英州刺史江通看来是做官做腻了,李芳做英州的参将十年,也该升迁了。”鄢泽坐回椅中,冷冷道:“去给御史递信,说说江通如何狎妓,如何私吞军饷。此事不怪你,无需领罚,将这事好好办了。”

端午看自家少爷杀伐决断,不由心下一跳,道了声是便下去了。

鄢泽把玩坠在腰间的铁龙生y玉,心中郁郁。

上元在外间道:“公子,王小侯爷有信到。”

“进来吧。”

鄢泽轻启信封,看信中说是大概重yan节的时候王蒲忱会到京述职,又说他在凤翔一个叫栖梧轩的青楼看见了了不得的妙人,这次回京也将这姑娘带回来要叫鄢泽也瞧瞧,绝不吃独食。还道过灵州时呢赶着巧了碰上斫琴的希音云游到那里,就请他锻了一把绿绮云云。

鄢泽心中本不快,被他东拉西扯,公费旅游给冲淡不少,除了文末酸不拉几,说什么别君半载,衣带渐宽,重yan还朝,喜不自胜让鄢泽不甚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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