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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泊无边,云雾缭绕。一豆灯光飘在水面,远看像沧海里的一点萤火。

引路的门使驾着舟破开云雾,船上有一老者,衣带仙云,白须及地,眉间自有一gu沈静的气度,像是古画里慈眉善目的仙人,让人不由得升起敬重和亲切。

这白须老人确实是掌权天地生杀的大仙,天上众仙唯马首是瞻,人间百姓求福渡苦。可此时他眉头紧拧。

两百年前,人间还有很多烧香供奉他的人,而如今供奉神仙的人已经很少,因为如果他们将食物交给神,只会活活饿si。

人间不再信神,因为神仙自身难保。天g0ng不b人间好上多少,榆丁此次来,就是把最後一线希望寄托在了这里。

舟行得极慢,在这片水上,就连他也使不出仙法,只得远远行近那极乐之岛。

这里是天外天,住着的是人上人。

此处黑夜弥空,榆丁不禁颤着嗓子“哎呀”了一声:“太界上仙还在睡吗?”

门使仔细掂量,觉得榆丁大仙语气里应该是有几分责备的意思,便也借此一吐为快:“太界上仙不是玩就是睡,他是睡着还好的,醒了不会生气,要是打扰他玩乐,他才会不高兴。”

他说着,便看到榆丁皱巴巴眼皮里的眼珠子扫向了自己。那门使心里直缩,开始懊悔自己的多嘴。

船泊岸边,天地之间除了船上一盏灯,便是漆黑一片,好似那光被黑夜x1尽了一般。两人踏上那座岛,天空还变脸似地下起瓢泼大雨。

若是平时,这榆丁和门使只能自认倒霉,遂了那任x的上仙。但这次榆丁没了脾气,他拿着不离手的拄拐往地上一敲,夜和乌云立刻像被融入水中的墨水一样卷散开。

黑夜变成了白日。

接着榆丁往前走了一步,前一步还在水边,下一步人已在仙云绕柱的天g0ng大殿里。

这里灵泉仙火取之不竭,身处其中者皆能心如明镜,本是天上最让众仙心神向往的修心秘境,可来自凡间的秋千、木马、还有赌庄里的骰子,满满张张铺了一地。榆丁寸步难行。

顺着那条杂乱可笑的长道往前走,便看到殿内正中摆着一张青帐大床。这仙g0ng早被这位上仙当做了虚度光y的寝g0ng。

那青帐之中有个极美的少年,正抱着一只月牙白的乌gui壳,打着哈欠从梦里醒来。

若岛上的主人要入眠,这里便是无边黑夜,岛上的主人要看日落,这里便是h昏万里。这里连香都是人间最美的香,人自然也是最美的人。

白玉无瑕的皮相,jg雕细琢的骨相,他按照自己的模样捏出b自己还美的人和仙,可他依旧是独一无二的。

那少年的美不属於人间,就像这里不属於人间,甚至不属於天g0ng。

那人低眉顺眼里又有一gu懵懂无知的神态,仙人的心善都来自神通广大下的恩赦和赠予,但他的心善来自於他本身。

他好似不会伤害任何东西,却也绝不会让人产生暴戾和欺nve。因为他实在是美,他能让人联想起心里最美好的记忆,仿佛看他一眼都能受到毕生恩泽,想不起一点人间的黑暗。

即使他从来不问世事,可榆丁依旧清楚地记得他是给天地万物给予生命的太界上仙。

榆丁对这上仙揖了一礼:“上仙请恕我擅自闯入,今日榆丁实在有急事汇报,否则不会打扰上仙清闲。”

他不等上仙阻挠自己,直道:“两百年前从地府里杀出了一个鬼王,如今横行霸道,人间已经沦为地狱。不过短短百年,连我已无法与之正面较量。如今半数的仙已被他囚禁关押,还有部分仙散落人间成了凡胎,只有一小部分还在sisi抵抗。现在天界已经······”

话已至此,上仙悲目一擡,看向上仙。他已是走投无路,不得不来。难道这次,他还要谴责自己因为天地之事打扰他而不快吗?

此时上仙听着他的话,两眼空空,赫然是一副还未睡醒的糊涂姿态。

榆丁心里沈了下去。

可上仙也不是没有听进去。他挠挠头,开口却是:“榆丁不急,人间有一种美食,叫做烧饼,你变一个出来给我。吃了这个,我们慢慢想。太鼓,你去让榆丁好好休息,他累了。”

怀里的白se的乌gui心不甘情不愿伸出头脚,一步步爬到榆丁身後,变成了一只椅子,这便是让他休息。

榆丁从未违抗过他,便只得变出一只烧饼,给了上仙。

上仙接过来,闻了闻,便开始用牙齿撕咬咀嚼。

榆丁看他吃得两手油汪汪,十分享受,眉头一皱,心底冒出了个可怕的念头,这个念头让他像束手无策的凡人一样惨白了脸,冷汗直流。

他踌躇着,终於还是忍不住试探道:“上仙,您的仙法······”

话音刚落,外边一声巨响惊天动地。那门使冒冒失失闯进来:“那鬼王、那鬼王杀进来了!”

榆丁神se一凛,站了起来。他将那拄拐往地上一打,那枯藤拄拐便瞬间一条磅礴的黑se巨龙,浑身气流翻涌,那巨龙轰然飞向门外不见。

榆丁转头对上仙道:“上仙若不记得仙法,那便快逃吧。”

那上仙却依旧神se淡然,嘴里不慌不忙:“别急······”

他话未说完,纷乱的脚步声已经b近。

榆丁眼神覆杂地看着那不惊不慌的上仙,好似还有什麽话来不及说出口,只得恳求道:“上仙,快走!”

可他既为无所不能的太界上仙,又哪里惊慌过。但好歹上仙还是勉强顺了那榆丁的意,他把那叫太鼓的乌gui抱在怀中,衔着烧饼,撅着pgu便躲进床底。

他对那乌gui道:“太鼓,带我去······去那个可以逃走的地方。”

那乌gui伸出头手,慢悠悠看了他一眼。那个为太界上仙准备的後路叫不系舟,可上仙竟然连它的名字都不记得。

这乌gui身上聚了一层胧光,上仙的面孔也被那胧光照得发亮。可就在这时,g0ng殿的天门已被震碎,坚不可摧的仙石四分五裂,哗然落地,粉碎的尘末飘进床底那唯一的安全之地。

上仙抱着乌gui掩头一躲,再擡头起来,那乌gui已经害怕得缩头缩尾,成了一块敲不破打不开的顽石。

不远处惊起战斗激烈的交戈声,天g0ng的澄明与y间的浑浊撞冲不止,殿内气涌吞吐,时而漆黑,时而雪亮。上仙眼前昏花,他晃着那gui壳,轻声道:“太鼓,太鼓!”

这乌gui什麽都好,平日对他百依百顺,就是胆子bh豆还小,伏江叹气,今後记得怎麽使唤仙法了,定要把这乌gui重做一个。

“那人在哪?”年轻沈静的陌生声音,像是地狱平缓的忘川水,淌入这混乱仙g0ng之中。他这句话似乎问了无数次,也问过无数人,所以他既无急迫的期待,也不绝望凄寒。

他说起话来,b人说话更y冷,却b仙说话炽热一些。那上仙听了得心尖发烫,便从床底看去。

约莫两三丈远,垂衣飘飘长须及地的便是榆丁,他的对面还有一人,身着一身沈寂的黑衣,像是火焰後的灰烬。这人站得笔直,在仙云之中又像是生利利的一道疤痕。

床底狼狈不堪的太界上仙不由得探看了一眼,又一眼。大门外刺眼的天光融化了那人轮廓,那上仙在地上安静地看着那光。

那边榆丁回答他:“你早在地府的生si簿查过,世上没有你说的那个人。”

那鬼王身上看不到锐气,连他的衣角都是si气沈沈的,像是浸满了水。

他在这g0ng殿之中走了几步,鞋子的声音沈闷厚重。他并不介意把背露给敌人,只是怕没有查清这g0ng殿的角落。

他简单巡视了一遍这座g0ng殿,面向了上仙现在的位置。上仙趴在地上,却没有看到他走来。榆丁也不敢妄动,他如果要去挡住那鬼王的视线,便像是yu盖弥彰。

那鬼王的声音没有起伏:“据说此处是天外天,是创世的太界上仙所居的地方。他在哪?”

榆丁道:“连你也记不清那人的模样和过往,只记得一个名字,太界上仙万事c劳,他也未必知道。更何况他已经走了。”

“走了?”鬼王有些意外。

片刻的安静,那鬼王手一擡,无形的丝线从空中游来,疾如驰电,不过瞬间将那榆丁浑身缚住,榆丁应声栽倒。

榆丁脸贴在地上,白se的胡子糊住了眉毛眼睛。榆丁看到了床下抱着乌gui的上仙,吹了一口气,胡子动了动。他早在与那鬼王多年的博弈中元气大伤。

榆丁是他赐予的的废墟里准确无误地挑出,甚至放在沈长策面前,非要他直面不可。

沈长策别开眼睛:“我没想和你洞房花烛。”

那少年仰着头,固执道:“为何你要否认?你现在分明还想和我洞房。你还想,要我不要再说了,为什麽?”

沈长策已经觉得站在那人面前浑身ch11u0。

他忍不住问那人:“你是妖,还是仙?”

“我是伏江。”他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又凑近他的脸,在他脸上细细打量,他在观察自己,“你又是什麽?”

沈长策一动不动,他眼睛低垂,落在那双不知规矩的眼睛里,他呼x1短而重,声音却极轻:“沈长策。”

他听了沈长策的名字,高兴地看着他:“长风策命,沈长策。”

沈长策微愕:“为何是长风,为何又是策命?”

伏江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

他似乎知道很多东西,却只停留在表皮,皮之下的血骨是怎样的,他从不深想。

屋里拥挤,伏江往後一仰,便坐到沈长策的床上。沈长策的眼睛只看见他坐在自己的床上,低声问他:“太晚了,你要不要睡在这里?”

沈长策说这句话的时候,剧痛的双腿发着抖,掌心渗出冷汗,内心莫名绝望灰暗。伏江的陌生和神秘预兆着没有任何借口可以留下他,他们的缘分能有多久?

伏江歪着头看他:“我能留下来吗?”

沈长策眼睛一亮,他急促地x1了一口气:“可以,你想留多久都可以。”

伏江看他双眼直视自己的模样,既呆板地片刻不离,可同时像是承受不住什麽地想要躲闪,似乎有什麽极其神秘的东西,让伏江可以迎着他的目光看很久。

他不知是在玩耍还是胡闹:“那我就留在这里,我要留很久很久。”

在沈长策烧了热水回来,伏江却已经脱下衣服躺下。

他没有寻问沈长策的允许,已经在床上玩着他平时驱虫用的香囊,沈长策看了半晌才道:“热水好了。”

伏江只专心地把那香囊拆开,倒出里边所有的东西,一样一样玩着。

沈长策的眼睛落在伏江0露的手腕上,还有他散落在自己枕头上的黑发。他想着伏江睡在那里,便觉得浑身一gu浑浊的热气。

夜里沈长策拿了一张破草席往地上铺,自己躺在这冰凉的地上。他盯着眼前从床上滑落的发丝,耳边又听着伏江的呼x1,一向冰冷的身子竟然热了一晚上。

第二日醒来,沈长策觉得周身拥挤,动弹不得,睁开眼睛,只见魂牵梦萦的人钻进了他的怀里,两人紧紧地挤在这一张破旧的草席上。

沈长策呼x1一紧,很快想起昨晚的事。他把这人带回了家中。

手中的身子温热柔软,伏江衣衫不整,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是先开口问了:“你为何睡在地上?”

这问题问得沈长策不知如何作答,这应该是他问的问题。

他还未说话,伏江却道:“我看你偏要睡在这里,还以为很舒服的。”

他皱着眉,将他放在自己的手拿开。

“沈长策!沈长策!”屋外忽然有人大声喊道,腐朽的木门被粗暴拍打,几乎要倒下。

沈长策醒悟过来,抓住伏江的肩膀:“快躲起来。”

伏江狐疑地爬起来:“躲起来做什麽?”

他反而被激起了兴趣,逃也似的起了身,怕被沈长策阻挠一般,率先冲到那扇门前,要看看那门外是什麽。

身上不整的衣衫滑落下来,x前一大片肌se毕露,伏江一心想要开那扇门,手脚懒惰不肯整理。

他跑得极快,已经开了门往外张望。

“沈长策!沈······”

门外的人看见伏江,突然噤了声。沈长策赶紧把伏江拉进来,又把门关上,手忙脚乱地帮他把x前的衣服整理好。他的手指粗糙,不经意触碰到伏江柔软光滑的身子,几乎要融化一般。

沈长策盯着他的眼睛,教他:“出门在外,要穿好衣衫。”

可看伏江的神se,他又并非不知这个道理。

“那是你们的规矩,不是我的。”

沈长策不知伏江从哪里来,此时看与他说不通,只能道:“你在这里,就要有现在的规矩。”

伏江一动不动,任由他装扮:“能有什麽规矩?”

“沈······沈长······”外边的人结结巴巴叫着,沈长策打开门。那人正要往屋内看去,沈长策却又把门在身後掩上了。

沈长策问那人:“做什麽?”

那人的视线被遮掩住,只得盯着眼前的沈长策。

他终於想起自己是来做什麽的:“谑,你还问我做什麽······张老板让我来找你,问你今天怎麽不去卖饼?”

沈长策沈声道:“知道了。”

他答得不冷不热,说完就要转头进屋子里去。

那人也不在乎他究竟听进心里没有,心中被方才的人抓住了目光,只捉住他:“哎,刚才那是谁?”

沈长策不打算回答他,只想着进屋里。可忽然间却听那屋顶传来伏江的声音:“你说的可是我?我是伏江。”

沈长策瞳孔一缩,他不知伏江何时无声无息跑到了那屋顶上。

他出来仰头看去,他方才给他外边多披了一件衣服,可那件衣服现在依旧只是披着,东歪西斜地挂在他身上。

不等那人说话,伏江又道:“他想和我洞房花烛,所以我就住在这。”

沈长策来不及做什麽反应,那传话的来人才“啊”了一声,附近又有邻里看到了伏江,也凑来问:“那是谁?”

先前那人便惊叫道:“那竟然是沈长策的未过门的·····的······”

他说不出个词,但这街坊邻里便懂了,都有些惊讶。

“那是个男人还是nv人?”

“是男人!”

下边堆积的人越来越多,都仰头看着那屋顶上的伏江,不知是惊讶那沈长策要和男人成亲,还是在惊叹那伏江的容貌。

伏江就在上边看着人对他指指点点,似乎乐在其中,沈长策在下边却急地大喊:“快下来。”

伏江看到沈长策焦急的神se,多打量了几眼,站起身子,慢悠悠从屋顶上下来。

他跳下来的动作很生涩,可落在地上却稳稳当当。沈长策刚要去拉住他,热情的邻里却把沈长策挤远了。

伏江的目光,也很快被嘈杂热闹的人x1引过去,好似很兴奋。他被邻里簇拥着左看又瞧,似乎没人记得他曾来过平福镇,此时所有人都把他当做寻常人家模样好看的孩子。

隔壁的赵大爷问他:“你是哪来的?”

伏江便歪着头答道:“我从天外天来。”

众人也不知天外天是哪,都当是个无名的小地方。有人碎嘴道:“你来这里,当真是要与沈长策成亲吗?”

伏江想也未想,无惊无怪:“我们不成亲,但他是要洞房的。”

人群里轰然起来,沈长策好不容易穿过人群,把伏江拉扯了出来,在铺天盖地的议论声中,再次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屋中。

屋子单薄,门关上了,还听得见外边人的唠叨:“没想到沈家孤儿竟然要和男人成亲······”

“沈家里什麽也没有,有人成亲就不错了······”

“模样这麽好看的人,又来历不明······怕不是哪里来的小倌。”

“他衣冠不整,还张口闭口把洞房挂在嘴边······”

沈长策回头看伏江,他看到伏江手上拿着一个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把屋檐上的枯草。

沈长策当他无知,不怪他多嘴,只道:“他们喜欢多说。”

伏江玩着手里的草:“他们说的挺有意思。”

伏江擡眼看着沈长策,突然笑道:“以前极少有人和我说话的,我身上沾上了人的气息,他们就会和我说话。”

沈长策想着他刚才说的话,又问他:“天外天是哪?”

伏江回答得奇怪:“在天上的天上。”

沈长策问:“你是仙人?”

伏江把g草做成一个小草人,放在眼前观察:“你们都是我做出来的。”

沈长策看着他开心的模样,心里当他说笑。真要是神,那定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哪可能像孩子一般什麽也不知道。只有妖才会和兽一样天真,会和凡人住在一个屋檐下。

他看着伏江,伏江玩腻了g草,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一般,又要开门出去。

沈长策下意识拦在他面前,与他对视片刻,沈长策有些心虚:“你要去哪?我陪你出去。”

他怕他走了。

在这扇门之外,伏江什麽都好奇。

他翻看这家的锅盖,用棍子戳碰那家鸟笼里的喜鹊,沈长策与这里的人极少打交道,也只能在那些屋子的主人回来之前拉着他跑开。

伏江所做之事和孩子一般乏味无趣,他稍不留意就会跑得无影无踪。一天下来不见了好几次。

可沈长策跟着他一日,却也不觉得疲倦。

在傍晚时,镇上炊烟袅袅,伏江忽然道:“我饿了。”

沈长策一转头,便是哪里也找不到他。

沈长策在大街小巷里找了半天,一开始心急如焚,直到後来太yan彻底落了下去,沈长策只茫然地走在街上,x口空荡荡的。

他在归家的人影里走着,双目无神。

“沈长策!”有人叫他,可他也听不见,继续盲目地朝前走着。

砰!突然腿上一阵剧痛,那双被油烫伤溃烂的腿顿时跪了下来。张老板拿着一根长棍,扬起来又往自己腿上打。

他的腿上被重重打了几下,沈长策蜷缩在一起,却不记得要挣紮。

张老板打了半天,终於凶神恶煞地质问他:“今天的钱呢?你不想还了就说,我这把你拿去喂家里的狗!”

他看沈长策闷声不吭,心里更气,又扬起棍子打了好几下,专挑溃烂的地方打,打得沈长策的衣衫都渗出血来。

张老板看他这幅si气沈沈的模样,破口大骂:“你还装傻!你还装傻!一开始就应该把你卖去官家做杂役······可人家又根本不要你!所有欠债的里,就你这里最捞不到好处!”

沈长策被打得动弹不得,嘴里进了尘土,一阵腥苦。

这里闹得动静极大,不是没有邻里来劝,可也只是说几句。沈长策平日就冷漠,没多少人缘,而张老板拿他发火也是常事,别人看着他打沈长策,就像看着人打自家孩子那般麻木。

张老板把被呛得直咳嗽的沈长策拉起来,看他眉目渐渐长出少年的俊朗来,又讥讽道:“看你长大了生得人模狗样,想把你卖去做小倌,可你也不会伺候!”

有多管闲事的在一旁小声道:“听说······沈长策家来了个小倌,说是要和他成亲的······”

不过一日,这事已经传得到处都是。

张老板耳朵尖听到了,又对麻木的沈长策呸了一脸口水,不可置信地打量他:“你家里还藏着小倌?”

沈长策听他的语气,不知为何心下一慌。被这麽烂泥一般打了半天,现在才终於开口道:“昨日是我忘了留钱买面,我明天一定去。”

张老板听他难得示弱,又拽着他的头发审视了几下他的脸,这才站起来:“你要是每天卖饼,算上利,还得五六年。这麽大一笔钱,你要是跑了,我问谁要去?”

他看着脚下的沈长策又粗声粗气嘱咐:“你以前还算乖,每天都去赚钱,今天一天没来,我是怕你跑了!”

沈长策又再三保证明日会去卖饼,张老板才终於放了他。

张老板走後也没人来搀他,沈长策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站得起来。

他抖着双腿拖着步子,血浸透衣衫,一滴滴落在土壤里。

沈长策察觉不到疼痛,等终於回到那家里,他想起伏江不过一日便找不见了,那腿上的刺痛才钻心起来。

那人只来了一夜,而在此之前也只见了一面。

沈长策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他与人的缘分便是如此淡薄,现在只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他坐在床边,用手轻轻0着昨夜伏江睡过的地方,仿佛能感受得到他头发的细滑。

半个时辰後,沈长策才拖着僵y的身t站起来,要给自己的腿上药。

这时沈长策感到了什麽,忽见掩上的门无声推开,却无人进来。

只听脆脆的几声叫唤,低头一看,一只白皮毛小野狗在地上朝他摇着尾巴,前爪趴在他小腿上,仰头看着自己。

沈长策冷漠地把它往远处挪。

“小狗!小狗!”伏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沈长策擡头看去,那门被冒失的身影撞开,伏江从门外进来,蹲下来捉住了那小狗。

他与沈长策分开了几个时辰,却像是无事发生,分开时不告别,再见时也不加解释。伏江把小狗抱起来,对呆立在一旁的沈长策高兴道:“沈长策,这是我在路上捡到的小狗。”

沈长策不看那小狗,他一双眼便盯着他,片刻不离。

伏江0了0小狗的脑袋:“小狗好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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