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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辨星文

 

元翡病中乏力,撑不过几刻便又沉沉睡过去。吴其江带着朱乘等人来探望,也只是将带来的新鲜玩意放下,在外殿被陆侵心不在焉地请几盏茶。g0ng情坐得老远,一副下一瞬便要逃跑的架势,朱乘等人都不以为意,唯有安平流问:“这是怎么了?快坐过来,陛下倒茶了,你来看看这个茶,简直排场,跟水似的,泡了几泡了都不知道换……吴将军?”

半晌没人理他。g0ng情装si,朱乘装聋,陆侵望着里间殿门心不在焉,唯有吴其江笑得全身发抖,半晌才通红着脸道:“你还不知道?g0ng将军怕nv人!”

g0ng情对nv人一向退避三舍,寻常g0ngnv歌nv也就罢了,元翡这样在他眼皮子底下共事了近四年的毕竟不同。元翡是个nv人,这事对g0ng将军打击不小,这日放下两根珍品老参,又领兵去了塞北,彻底逃之夭夭。

元翡听陆侵讲这些神神道道的笑话,笑得有些咳嗽。陆侵盛了半碗j汤,轻吹了吹。下颌一凉,是被她的指尖轻轻0了一下。

她虽然面se苍白,但双眼明亮,见陆侵被凉得一震,立刻缩回手去,小声道:“以前没有这么瘦的。”

新帝登基,要斡旋的事宜堆积成山。辰山一战中的伤尚且未愈,又有无数殚jg竭虑的事压上来,陆侵瘦了足足半圈,连颌骨曲线都清晰至锋利。

陆侵将汤递给她,“这些笨蛋用着不趁手,朝中缺你。”

元翡笑道:“我怎么回得去?”

颍川侯非男儿身的事虽不至路人皆知的地步,却也只是因这段日子朝中人人自顾不暇,一时无人提起,再过两月,恐怕难防悠悠众口,迟早要败露于天下。

陆侵道:“由你做主,想回便回,办法我想。先起来吃饭,简直不像话,这一身骨头硌得我腰疼。”

元翡缩回被中,蒙住头脸。半晌,把头露出来,向这位se狼道:“呸。”

陈聿在洛都开了间医馆,三不五时来诊脉换药方,元翡这一场病伤筋动骨,待到初初病愈,已是深秋时节。

天牢中并无物候变更,无春无秋。元翡随吴其江一起穿过ycha0的廊道,推开数扇铁门,停在一间监牢外。

牢中人披头散发,掩着一张y狠的脸,抬起时露出额上的一道疤痕,正拄着粗木拐杖撑起残缺的左腿,试图去够地上盛水的破旧木碗,闻声转回头来。

目光相接,双方皆是无动于衷。

他年少得志,横行军中,在最飞扬的年纪上得了心ai的玩物,为之学敌国的语言,也为之忤逆严苛的兄长。兄长因之而si,他因之成为耶律府y郁古怪的新主人。四年已过,他难以启齿的耻辱端立眼前,尊卑换位,这人依旧沉默。

半晌,耶律阙开口道:“要杀便杀。你我之间本就是你si我活,我没有话要同你说。”

他的齐国话如今说得不错,只是声音粗噶,再不复少年时意气风发,皆因在阵前被陆侵一掌险些扼断了脖子,一条左腿更是被长剑斩断,南下途中皮r0u腐烂,如今只剩半条。倘若李俜在洛都,恐怕也无法认出这狼狈的阶下囚曾是辉赫张狂的耶律府主人。

元翡点点头,并无大仇得报的得意之se,只是有些畏寒似的拥紧了外袍,轻声道:“我也没有。只是来告诉你,朝中集议过了,不会杀你。辽国战败,和谈议定派遣耶律府二公子与皇十八子南下朝贡洛都,以保日后通商通文顺遂无忧。下月初三,会有专人来接你去学齐国话。”

质子妖姬货可居,是戴着锁链的阶下囚,仿佛有黥面如影随形。从此耶律府二公子不再是将门荣耀,是故国之耻,敌国之棋,拖着一条断腿任人侧目,所行之处危如累卵,所处之地四面楚歌。

元翡说完,向狱卒稍稍颔首,抬步转身便走。耶律阙愣怔一瞬,猛地站起来,粗重锁链几乎锁他不住,被挣得哐哐作响,伴随着男子用笨拙齐国话喊出的粗哑怒吼:“杀啊!你为什么不杀?!你凭什么不杀?!我们杀你父亲,剐你兄弟,将你穿链为囚,杀了你哥哥,如今却这般放过我,难道心能安吗!?没心没肝,无情无义,忤逆父兄,辱没门楣,你有何颜面——”

元翡不逞口舌之利,任由身后那嘶吼声渗出濒临绝望的血气,足下不急不慢,向外走去。

陆侵坚持要留耶律阙一条命,拿来要挟辽人,但其实辽国皇子本就要来做质子,并不必多耶律阙一个,这人不如痛快杀了,还可安抚民心。前朝为此集议数回,吵得沸反盈天,吴其江却知道,那不过是另一种私心。耶律阙想si,一刀落地,反而成全将门壮烈,杀人应当诛心,耶律阙这样的人过刚易折,最痛苦之事莫过于活着。但方才听到耶律阙对元翡说那些话,他仍是忍不住慢慢黑了脸,“侯爷,难过便哭出来……罢了,我回去揍他!”

吴将军的手都按在剑上了,元翡有些好笑,连忙拦住他,“……吴将军,快回来。他说便说,我知道不是他说的那样就好。”

吴其江道:“当真?”

元翡道:“当真。”

他们走到牢外,等侍卫牵马过来。深秋朗空中的yan光照在背上,终于有了三分暖意。

元翡背对着吴其江,突然道:“我想杀他。可是不该。”

手起刀落固然轻松,可分明知道杀他是错,他应该遭受的远不止一si。

侍卫牵马过来,吴其江扶她上马,道:“不必事事都对。你以为陛下今日为何不来?”

陆侵大概怕自己忍不住一错手拧si耶律阙。

吴其江甚少开这种玩笑,元翡接过马缰,微微扬起淡se的唇角。

眼前日光下这张惯常淡漠疏离的面容不知何时何地生了无数变化,说不出是眼角还是眉梢,只是神情如被一束暖yan照亮,多年前那个小姑娘飞扬的容se从渺远的时光中浮出几丝形状,渐渐和面前这个温润翩然的人合在一起,分明不像同一个人,又分明变成了同一个人。

吴其江见她笑了,方才温声道:“若有一日你想做这件错事,我陪你一起。”

新帝登基,朝中万事繁冗,陆侵累得衣带渐宽,自御书房转出来,便看见g0ng中头一号闲人照旧束发,照旧一袭仙风道骨的宽袍广袖,松闲坐在白玉阑g上,正信手从身后头顶高高的石榴树上摘下晚熟的小石榴果来,递给活蹦乱跳的陆扬眉。陆扬眉今日的裙裾是石榴红se,倾着小巧的身子笑着说话,几乎要贴到元翡腰间x口去,红白交映,b晚霞更绚丽三分。

陆侵将陆扬眉拎起来送回侍从手中,又将元翡抱下来,一道回钩弋殿去。元翡负手走在他身旁,手中一把折扇开合数次,突然道:“我听说了一桩风流韵事。”

陆侵不以为意,“嗯”一声,“愿闻其详。”

他继续向前走,元翡怡然自得在后面跟着。陆侵走了几步,陡然停住了脚,清了清嗓子,“……那臭丫头跟你说什么了?!”

元翡不答,打开折扇掠过他向前走去,下巴微微扬起,唇角含笑,“身正不怕影子斜,陛下为什么心虚?”

陆侵挥挥手叫回廊中忙着行礼的g0ng人赶紧走,一脸愠怒,“说了连名字都不知道,连长什么样都没看清,难道骗你不成?斜什么斜,给我扶正!……八百年前的烂账都翻,陆扬眉这鬼丫头越活越缩水,难不成还想让你做驸马?异想天——”

元翡道:“一见倾心,满城难寻?”

陆侵一噎。元翡接着道:“红衣裳,纱帷帽,旧时红袖沉箧底,今日洛都又逢春?”

那倒的确是那老土的红衣裳重又风靡时洛都风闻的顺口溜。陆侵是当真没看见那姑娘长什么样,一时跳进鲸江都洗不清满头冤屈,叹一口气,索x避祸,拔脚就走。元翡也跟着他叹一口,在后头道:“风流归风流,荒唐归荒唐,可怎能说人老土?那是公主从前的衣裳。”

过了足足半晌,陆侵咬牙切齿地转回来,“……你?你?!你!你没事穿她的衣裳做什么?!”

元翡将手一摊,“公主染病,我反正还没走远,中途回转探望,顺便同公主去青阁寺中祈福,总不好,”她指指自己周身男装,“总不好这样招摇。”

陆侵满头青筋几乎爆出血来,“……那样就不招摇了?你家没镜子?!别人都瞎了?!回来为什么不去见我?我找你为什么不出来?”

元翡摇摇头,“出寺便去塞北了,我怎么知道你找我?何况,”她将折扇“啪”地合上,眯眼笑了笑,“早知你找那位姑娘,我何必横cha一脚。”

元翡负手走在前头,陆侵落了老远,末了磨磨牙根跟上去,“就你能耐,给我站住。”

元翡站定回头,满脸是调皮笑意。陆侵想起吴其江说过这位从前是爬树t0ng蜂窝、劫道抢绣球的主,霎时也没好气,将手搭在她颈中轻捏了捏,“说正事。近来不预备回朝?”

元翡要回朝,陆侵便着手办这件事。前些天趁着新皇登基大赦的时候,吴其江和g0ng情掺和着将颍川侯是nv儿身的事做得满城风雨。齐国民风开化,近年来nv官本也不少,令人为难的是欺君之罪。元翡在朝中跪了认罚,被新皇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末了安平流出面,一把鼻涕一把泪遍数颍川侯在塞北的军功,弄得陆侵颇有些下不来台,被众臣一顿固请,罚俸十年了事,命她用回元负月的身份,还做颍川侯府的主人,继续领军职,为天下表率。朝中官员乖觉,有几个猜得出这一出大戏是为了什么,于是看着陆侵的脸se不敢多嘴,然而民间闹得声势甚大,至今仍在编排故事,传闻半真半假,故事千人千面,朱乘和吴其江出门吃饭,回g0ng来报:各大酒楼中客人最ai听的故事不尽相同,不过都有“元翡”和“元负月”这两个名字,间或有“长乐王”。

故而,一提回朝的事,元翡便r0ur0u头,旁顾左右道:“近来?议和,通商,通文,学g0ng,会试……全是文书。过一阵子行吗?用得着的时候我再……”

陆侵“唔”了一声,舌尖有些发僵,慢慢接道:“既然没事,咱们成亲?”

元翡低头碾青砖地上的落叶,陆侵抬头望回廊檐上的流云。h昏安静而绚烂,霞光自g0ng墙外洒下,满檐满廊满天满地的红粉轻盈。

朱乘领着重整过的金吾卫从校场下来,远远挥手道:“四哥!”

陆侵胡乱冲他摆摆手,叫他赶紧走。朱乘没读懂弦外之音,又叫道:“……那个!”

元翡回头冲远处的朱乘颔首致意,又想起朱乘ga0不懂称呼的那颠三倒四的一夜,一时破功,忍不住挑唇一笑。

她这么一笑,陆侵如蒙大赦,估0元翡今日不想谈这件事,索x揭过不提,重又揽着她继续向前走去,“今晚想吃些什么?”

元翡道:“我想一想。”

陆侵道:“不急,你慢慢想。”

他在前面过假山,绕回廊,过拱桥,在钩弋殿前的玉阶上躬身,挠挠小白狗毛茸茸的肚皮,起身时听到元翡道:“嫁给你,你就再不能欺负我了。”

他回过头,向身后伸出手。元翡将指尖递到他掌心,他顺势一带,元翡便上两级玉阶走到他身旁。

身边人剔透明亮的眉目近在咫尺,他垂眼看得满腔su麻,轻啄了一下她柔白的眉心,“我给你欺负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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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剧终,祝两位亲亲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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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更新元元穿婚纱番外和陆哥打孩子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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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明二年,八公主嫁入易府。

礼成之日天气晴朗,北风呼啸,陆扬眉一进门便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次日顺理成章得了风寒。易荻自小不曾生过病,不以为意,却被妹妹易苎一顿痛骂,这才知风寒也不是小毛病,于是如临大敌,将人捂在府中,连回g0ng的礼数也免了,一养便是数月,待到回g0ng,已是初春时节。

元翡数月不见陆扬眉,打眼便觉有哪里不大对劲,眼看着她笑眯眯给太后剥了果子,给陆侵斟了茶,末了转回自己身边,终于问道:“你怎么了?”

陆扬眉“嘘”了一声,见无人注意,悄悄握住她的手腕放到自己的小腹上,小脸薄红,有些紧张,“0、0到了吗?”

元翡近日在京畿大营练兵,正是忙碌的时候,此时有些犯困,手被她握着覆在微微凸起的小腹曲线上,愣了半晌,陡然明白过来,几乎吓了一跳。陆扬眉忙道:“别声张。易荻说怕有闪失,到时候吓着祖母就不好了,还是等稳下来再说。”

陆扬眉身边有陆侵派去的医官g0ng人服侍,又有一个万分仔细的易苎看着,无惊无险地熬过了怀胎九月。生产那日元翡去了易府,回g0ng时已是深夜,陆侵仍在御书房批阅奏折,见她进门,便抬手斟一杯热茶推过去,“陪我坐一会?”

元翡捧着茶盅在书案对面坐下,温热的茶水滚过紧绷的喉咙,如全身筋骨力气卸去,慢慢在桌上趴下了。

陆侵这才发觉她有些神思不属,拿左手掌心暖了暖她的脸颊,“怎么了?”

元翡在他掌心里轻轻蹭了蹭,埋头低声说:“我……吓si了。”

nv子生产如过鬼门关,元翡是头一遭知道。避子汤她虽未再喝过,t质也已好转许多,但陆侵总是舍不得她受一点苦楚。元翡却提过一次要孩子,被陆侵一下下弹着鼻子,“我缺小崽子么?生什么生,不知道疼?”

元翡头痛道:“疼就疼。你上朝时他们总是唠叨,生一个算了。”

陆侵便捂住她的耳朵,“日子是我们两个过。”

眼下她就趴在他掌心里,陆侵拢起指头捏捏她的脸颊,“说。”

元翡jg疲力竭地摇头,抬眼向他看来,角度所致,神情中三分委屈四分乖巧,小声道:“那我不要生孩子了……”

又过两年,又是初冬时节。陆侵巡营回銮,与g0ng情吴其江等人一道回御书房议事,在门口顿住脚,“朱乘呢?”

吴其江道:“还在王府罚跪。”

朱乘前日不知发什么神经,在大营中与易荻一言不合吵得惊天动地,当夜便去爬了易府的墙,不知是要劫财还是泄愤。易荻素来x子疏离,自然不会向外人吐出只言片语,吴其江罚朱乘跪稳,不说清楚究竟为何爬墙便不许起来,朱乘跪了整整一日,现在都不肯开口。

陆侵素来纵容朱乘,这下也有些不解,“他有这么大的脾气?”

吴其江近日被朱乘气得头发都白了半根,愤怒道:“谁知道他!”

说话间已进了书房,陆侵挥手叫过g0ng人,“去请皇后来。”

要议的是南省的事,上次巡防的正是元翡,自然要叫她一同来谈。g0ng情闻言,自动往后退了一步,默不作声地抢了最远的一张椅子坐下。他生来与nv人八字不合,自从知道元翡是个nv人便无法直视,如今竟是还没缓过神来。安平流拍拍他的肩,宽慰道:“皇后又不招惹你,不怕。”

陆侵啼笑皆非,见g0ng人站着没动,“怎么不去?”

g0ng人为难道:“陛下昨日出g0ng,尚且不知,娘娘今早有些……不大舒服。”

元翡是晨起时便觉得头重脚轻,下地时脚腕一软,径直摔倒在地毯上,头痛yu裂地忍了一会,终究叫了太医。

陆侵匆匆回了内g0ng。安稳日子过了太久,久违地嫌这漫长的玉阶高得让人心烦意乱。他耐着x子一级级上去,远远看见元翡正裹着厚衣裳坐在案边翻书。十月底的北风中已盈满寒气,地上搁着暖炉,小狗趴在她脚边打瞌睡。

殿中没有旁人,他将手背搁在她的额头上,“风寒?”

元翡摇头,道:“把手给我。”

陆侵便将手交给她。元翡攥过手腕便咬,陆侵不知这是什么脾气,“嘶”了一声,元翡已咬完解了气,拉着他的手向下,牵他的手覆到小腹上去。掌心还未碰到躯t,陆侵脑中已响起“轰”的一声。

元翡道:“三个月了。”

次年八月上丁日,皇帝亲往太炎学g0ng祭祀。近年来nv子亦可从军习文,故而学g0ng中也有不少白衣高髻的nv学子,其中一个明眸皓齿的高挑姑娘远远冲这边一笑,月牙似的眼睛里闪着光,端的是明亮洒落。

g0ng情脸se通红,霎时后退一步,不慎踩了安平流的脚。小安将军咬牙憋住一声大叫,抬脚把他踢开,低声道:“……这姑娘怎么回事?祭祀呢!g什么要吓人!”

沉稳犀利的帝王穿着玄黑深衣坐在正中,权作未闻,挂心他事,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吴其江向安平流解释道:“易府的小小姐。”

易府是清贵书香世家,当年被纪党辗轧得家门零落,易荻幼年便离家从军,深知军旅艰辛,自然不愿唯一的妹妹再嫁给武将,偏偏朱乘要去撩拨易苎,惹得易荻大为光火。二人在军中抬头不见低头见,不打起来都算是给元翡面子,去年二人吵了那一架,易苎脾气火爆,一听说,立刻火上心头,写了信给朱乘,约朱乘一起私奔。朱乘当夜便爬了易府的墙,却被易府那个走路都不利索的小公子撞破,两人大眼对小眼瞪了半晌,小不点嚎啕大哭。易荻闻声过来,一看是朱乘骑在墙上,再一看整装待发的易苎,当即气得险些拔剑。

朱乘前脚被吴其江抓回府中罚跪,后脚易苎和易荻便吵翻了天,易苎被罚禁足,好不容易挨到学g0ng落成,求陆扬眉劝易荻放宽心x,终于把她送了出来。

安平流恍然大悟,回肘戳戳朱乘,“喂,小小姐看你呢。”

朱乘面不改se,“看见了。她那是饿了。”

祭祀大典冗长无b,朱乘早早溜去外头给易苎买点心,听到身后脚步,回头道:“四哥,怎么了?”

陆侵是刚接了g0ng里来的消息,沉着脸se,匆匆冲他摆了摆手,翻身上马,銮舆跟不上,任他一骑绝尘挥鞭而去。

这b预计生产的日子足足早了十多日。远远听见人声嘈杂,里头夹杂着一线不甚清晰的痛苦sheny1n,他听在耳中,只觉额角发紧,冷汗倏然冒了出来。殿前拥着医官g0ngnv,见了他便跪下来拦,“陛下,这不合规矩,您不能……”

陆侵喉关紧涩,一个字都吐不出,只咬牙将抱着他腿的宦官踹开,快步推门进去。

满室浓重的参汤气息,夹杂着一丝淡淡血腥。他弯腰捧住元翡的侧脸,掌心便被沁出的一层薄汗浸sh了。元翡痛得发抖,苍白着脸se勉力睁开眼睛,费力辨认出眼前的人,g裂的嘴唇轻轻张阖,吐出极其轻促的话音,“陆侵……”

他吐息之间在不易察觉地发着抖,应道:“我在。”

她小声道:“……我……疼。”

陆侵深深呼x1一口,又道:“我在。”

元翡虚软地动了动手指,被陆侵反手握过去。她指头上沁出冷sh汗水,将他的手捏得一片青紫。

这一场煎熬到五更时分,殿中终于响起一声嘹亮的啼哭。陆侵听不清旁人在说什么,只是松了口气,全身气力尽数卸了,垂首靠住元翡汗sh的额头。元翡昏昏沉沉地动了一下,蹭了蹭他的侧脸,极小声地沙哑道:“我想看……”

陆侵招招手。嬷嬷一脸喜se,将那一团包裹抱到床榻跟前。

竟是两张粉粉皱皱的小脸。先出来的是男孩子,后出来的是nv孩子。

又是一对双生儿,巧得令人相信青云苍穹之上仿佛真有神明下视人间。

陆侵盯着那两张小脸愣神半晌,掌心里蓦地一片sh润发烫。他回身将她的头搂进怀里,摩挲几下后脑勺,柔声道:“不哭……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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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番外最后一更,啾咪

这么随随便便就被你们猜中男nv我好气啊!早知道就不要你们猜了!

陆辞修x子沉稳温和,陆蔚也却是自小顽皮,让太傅气掉了无数根白胡子。到了七岁上,陆蔚也折腾起来已不满足于书房寝g0ng,听学间隙,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出去。但这次陆辞修也颇为荒唐,待到太傅用情至深地咏完一篇礼记,两个人竟都不见了。

太傅急怒攻心,找到人便动了戒尺,等到稍稍冷静,第一个便找皇帝告状。皇帝出身军旅,如今浸y庙堂,更加威严睥睨,叫人不可b视,所幸于教导子nv之上还算有耐心,任太傅将二位金枝玉叶长篇大论批评了近半个时辰,未曾打断一句。待到太傅骂完告退,陆侵将两个小孩拎起来放在御书房的书桌上,翘腿打量了一圈,朝陆蔚也问道:“爬树?”

陆蔚也方才挂在树上下不来,还是陆辞修踮着脚踩凳子将她弄下来的,眼下两个孩子都灰头土脸。她此刻还在ch0u鼻子,红裙子被树枝刮破了一角,方才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无影无踪,此刻不敢直视父亲,犹犹豫豫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陆侵又看一眼陆辞修。这孩子生就一副温和样貌,下颌像某人一般总是轻轻端扬着,平白带出一丝骨子中的倨傲,连那双眼睛都是瞳se稍淡,像活了元翡。这个小不点的元翡素来懂事稳重,一言一行皆有根据,从来不曾做过能被人刁难责问的事,眼下被他看着,也仍旧脊梁笔直,镇定地对视。

陆蔚也是顽皮太过,陆辞修不同。他对陆蔚也从不手软,却从未责备过这个亦亲亦友的孩子,只问道:“她逃学,你也逃?”

陆辞修点头,道:“是儿臣不对。”

陆侵道:“是谁先逃的?”

这次陆辞修没说话。陆侵又道:“你担心她。”

陆辞修垂眼,手指在袖中握了握。陆侵心下雪亮,知道是陆辞修担心妹妹爬树出岔子,又不敢告诉太傅生气,只得自己去找,看这样子,大约陆辞修把她弄下树后又被她拉去墙下躲太傅,好像生怕太傅不上火冒烟。他捏住陆蔚也的耳朵,对着小耳朵骂:“惹祸jg!”

陆蔚也知道父亲素来只对自己严厉,但也知道自己调皮得过分,挨几顿揍都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母亲今日不在,她只能一脸委屈巴巴地看哥哥,哥哥冲她无奈地摊摊手,以示无能为力。她心一横眼一闭,绝不还嘴,任由父亲发落,心中默念无数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元翡今日回侯府翻找前几年的文书,到月升时方归。回g0ng时陆侵正同陆辞修一同用晚膳,父子两个神se安平,颇有几分相敬如宾的意思。小白狗年岁大了,懒怠吃喝,靠在陆辞修腿边蹭着要他陪自己玩,陆辞修便放下碗箸,掰一小块点心放在它嘴边。

元翡脱了大氅,走进殿中。一边的陆蔚也见她回来,红着眼圈瘪瘪嘴,未及开口,便被陆侵瞪了一眼,只得重新低头下去,继续抄那抄不完的诗三百。

元翡道:“这是怎么了?”

陆侵没抬头,道:“长公主,自己讲。”

长公主殿下哭丧着脸道:“我……逃学爬树。”

元翡不知想起什么,一听“爬树”,抿唇一笑,被陆侵瞪了一眼,连忙憋了回去。陆蔚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笑,愣头愣脑地继续讲:“我溜出去,哥哥担心我,也溜出来了,等他救我下来,都过了好久了……然后太傅就也出来了!太傅骂人的声音好大,我看振聋发聩也不过如此,树上的鸟都吓飞了!”

她一边讲,一边肚子咕噜咕噜叫,小nv孩n声n气,和那细微的咕噜声掺在一起,再大的错处仿佛都化为乌有。元翡听完原委,更觉得是小事,忍笑道:“先过来吃东西。”

陆蔚也坐着不动,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偷偷地瞄父亲,求和似的眨眨眼睛。陆侵凉丝丝地冲她笑笑,“行啊,吃饭。”

陆蔚也饿得发慌,闻言跑到桌边坐下,火烧火燎地拿起筷子,手心里霎时一痛,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泪汪汪地转头道:“娘亲——!”

元翡忙翻过她的手心来,只见满是红肿。又翻过陆辞修的手来,也是一样,她这才知道太傅急怒之下打了手板。若非手疼,陆侵也不会罚她握笔抄书,也不会如此好脾气地让她拿筷子吃饭。

元翡叹了一口气,叫人拿来伤药,叫陆辞修张开手心,一面细细涂抹上去,一面对陆侵道:“太傅的脾气太急了些,为什么偏偏要动手不动口。下次同太傅说一说,孩子是年纪小,又不是不讲道理。”

陆蔚也在元翡身后藏着,小心翼翼冲陆侵做了个鬼脸。陆侵冷笑道:“跟她讲道理?”

陆蔚也气得跳了起来,冲出去往陆侵x口撞,“你才不讲道理!”

元翡刚涂完陆辞修的一只手,陆侵和陆蔚也已又打成了一团。元翡和陆辞修见多不怪,全当过眼云烟。这边涂完了药,元翡放陆辞修继续吃饭,起身将陆蔚也从陆侵胳膊底下拎出来,抱在怀里,打开小手心涂药。陆蔚也这一架打得满头大汗,在她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小声道:“娘亲,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爬树?”

小nv孩的牛rux1ang气盈了一怀,元翡放轻了声音,“为什么?”

陆蔚也偷偷看一眼父亲。那边的父亲正分出一块无刺的鱼r0u来放到陆辞修碗里,陆辞修投桃报李,也挑出一块最neng的青菜给父亲,父亲正发愁儿子怎么ai吃这样没滋没味的东西,大概无暇顾及自己,她这才放心说悄悄话,“这是秘密,你先答应我保密。”

实则不管是什么大秘密,元翡一转头都要忍不住告诉陆侵,但也一本正经点点头。陆蔚也便继续说道:“树上有一只小猫咪,才这么大一点点,h毛,软软的。我看它好像不敢下来,好可怜的样子,我是去行侠仗义的。”

“救下来了吗?”

陆蔚也点点头,“我们把它藏在箱子里了,太傅没看见。哥哥说夜里陪我去喂小猫。”

元翡温声道:“为什么不告诉父皇?也许就不用抄书了。”

陆蔚也气汹汹道:“怎么能?怎么能告诉他?!你还不知道他吗?!他一定要跟我抢的!”

元翡失笑,把小丫头放下,见她手疼撒娇,便抱在怀里喂她吃饭。陆蔚也吃着吃着,想起什么,提醒道:“要到放烟花的时辰了!不吃了不吃了!”

今日是上元节,洛都城中惯例要放烟花。陆侵叫人拿来厚衣裳,给两个小孩一一捂严实了,带他们登上g0ng墙。满城盈盈灯火在望,某处蓦地划起一道亮光,旋即空中炸开令人晕眩的绯红与赤金交织的光雨。陆蔚也兴奋地尖叫一声,爬在墙边仰起头来,“我想出去看!父皇!父皇!母后!母后!我想出去看!娘——!”

陆辞修在她身旁站了,也把下巴搁在墙沿上,闷闷道:“前日不是说好了吗?明年才出去。母亲说王府还没有修缮好,没有地方给我们住。”

两个小孩子没出过g0ng,看热闹看得吱吱喳喳。晚间风冷,陆侵张开大氅把身边的人包裹进来。

一簇金紫花雨冲上高空,渐次熄灭,四野有一霎的寂静黑暗。怀中的元翡转头向他看来,眼瞳被满城摇曳灯火映得明亮温柔。

他在袖中握住她温热的指尖,眼前高空中骤然翻涌出大片流金般的光点,那些纷乱璀璨的颜se在孩童惊讶快乐的ch0u气声中疾速下落,倏然又是一阵黑暗。

这黑暗短促而隐秘。元翡轻踮起脚,他扣住她的后腰,轻轻带向身前。唇齿交接处仿似溜出一阵无声的笑意,她旋即微张开口,贝齿柔唇轻软地啮咬在他的唇上,一触即分,暧昧而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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