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宝阁结
坊主对她是绝对不怀好意的,李莺莺确信——从她惊呼一声而后眼前白衣翻飞,自己落入宽阔的臂膀回神之时。
沈青玉抱着人,洁净履尖先落地,平稳如端水。他抬眸看向坊主,坊主也同样笑着看过来,二人眼神一个讳莫如深,一个当好戏看。
刚才跑过来一小童,怀里抱着东西撞了她一下,李莺莺没设防,径直摔了下去。那小童躲在坊主身后,手拽着她的裙子露出半张脸看着他们。
坊主笑了笑,弯腰0了0那小童的头,低声安抚了他几句,而后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个人,道:“抱歉了,这是我画云坊新收留的孩子,人还小,不懂事冲撞到姑娘了。”
沈青玉看着紧紧抱着自己脖子的李莺莺,清澈的大眼睛起了雾气,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别的不说,单凭这副样子,就怪惹人怜ai的。
沈青玉抱着她,她一边又抹眼泪骂坊主。
而后沈青玉叹气一声,将她放下了,李莺莺哽了一下,害怕坊主再对她做什么,也躲到沈青玉身后了。
少nv清澈的双眸此时怒目而视,与那直gg看着她的小童对峙,坊主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沈青玉只感觉到衣服被人轻轻扯住了,他不得对眼前场景无奈。
“你要害我。”
李莺莺确信无疑。
坊主摇头,牵出小童的手,道:“只是巧合罢了,我向你赔罪便是,你莫怪他。”
“再者,姑娘你不也没有伤到么,沈公子能文能武,他在这儿,你又怕什么呢。”
闻言,沈青玉微垂眸,似是思索些什么,他说道:“可以了,她出事我会保护她,此事不要再提。”
二人谈话间,那小童又冲着李莺莺做了一个鬼脸,他用手指戳了戳下巴然后吐出舌头来,李莺莺一眨眼,见他神se如常,同方才一样还有些怯生生不敢见人的意思,她气极,若非沈青玉一边牵制着她不让她上前,她非要打一下这小童的pgu,管教管教他才好。
于是又多了一个小童在身边,李莺莺牵着沈青玉的右手,那小童牵着坊主的左手,二人相隔甚远。
坊主嗔怪他道:“山风,莫要再闹了,否则罚你一日不许吃东西。”
那小童得了坊主的责怪,才老老实实起来,不过与李莺莺对视最后一眼也还是不服气的,还哼了一声,李莺莺也跟着哼了一声,昂头不再看他,心里却想,还以为这小毛孩是个哑巴,原来会说话。
李莺莺看了一圈,觉得这些东西都不错,如果她有一口百宝袋的话,一定要把这些东西全数装进去,她盯着一列排列整齐的玉珊瑚发饰,走不动道了。
那玉珊瑚并非真正的珊瑚,而是g0ng廷名匠用上好的和田玉一根一根打造出来的,三年就出了这么一盒,一共十四钗,钗钗各有千秋,奢而不露,只需一枝便能将nv子青丝衬托的乌黑亮丽,光下一照,珊瑚便得了se彩,横竖看着都不一样。
于是当年g0ng廷妃嫔流行起了乌云髻,此发型尤为简单,只是额前两绺头发垂落,脑后青丝由珊瑚簪子钗起,盘成一簇,再配上通t雪白的外袍,雪宴上定能光彩照人。
皇上喜欢那江南十四金屋,却不能经常下去游玩,命工匠打造这十四根钗子叫妃嫔们用去,也算是在心头聊以慰藉。
沈青玉感觉手上力度一重,扭头才发现是李莺莺走不动道儿了,坊主还在前面笑yy地y诗,却发现已无人应和。
回头才发现李莺莺不知何时将头发盘了起来,还抱了一根珊瑚钗在怀中,小脸微红,眨巴着清澈的瞳眸看着坊主,有些期待。
满眼都是说,我想要这个,好想要。
小童歪头,看着眼前这个姐姐,觉得她长得其实也挺好看的,虽然b不过坊主就是了。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李莺莺从李公子到李姑娘的转变,三人默契非常,也没有刻意去提这件事。
其实是太过明显了,就算不说也能看得出来。
所以李莺莺便没有在意这件事情,经过刚刚那一撞,易云筝的发冠松松垮垮的戴在头上,她觉得不是很舒服,g脆伸手把它取下了,如瀑长发滑落,宛如山涧的泉。
少nv脸庞洁白可ai,贴的八字胡也都掉光了,露出全部面目来,她用发冠的一根玉筷简单扎起乌云髻,留了两绺额前,瓜子脸,大眼睛,很难不让人不想就这样把钗子送给她,因为太过合适了。
这样倒b刚才那娇憨的小公子模样更惹人注目。
坊主见状,也是愣了一下,才道:“姑娘是想要这根钗子?”
李莺莺重重点头,双眸透出一gu子坚定来,确实是喜欢紧了这怀中之物。
坊主掩面微笑,道:“姑娘天生丽质,配什么都好看,这根钗子自然适合你。”
“不过,我们这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姑娘就这样想好了?”坊主问道。
闻言,李莺莺有些犹豫地看了眼一旁的斑斓万象,闪闪发光,简直要把人的眼睛看花,不过她还是收回了目光,手握着钗子,道:“我就要这个。”
坊主笑说好,而后又问二人要不要继续逛一逛,毕竟有极少人才能有机会一窥这阁中真面目,既然来了,不如玩的尽兴。
得了回应,李莺莺抿唇一笑,把钗子cha入发中,那珊瑚在线黑之中闪着五彩的低光,她转过去,扭头问沈青玉她好不好看。
一缕飘飞的发丝若有若无地蹭过沈青玉的脸庞,他嗅到一gu淡淡的花香,有些香甜。
他看到了那纤长白皙的后颈,线条优雅可ai,皮肤光滑,像是被牛r浸过一样,他不觉摩挲了一下指尖。
沈青玉语气寡淡,说珊瑚钗子从来配人,配她也自然是好看的。李莺莺撇撇嘴,不满意这个回答,她想一会儿回去了要给易云筝看,让他夸夸自己。
不过到底还是开心的,虽然沈青玉说话无趣,李莺莺也并不在意,她像只开心的小孔雀,唇上是带着笑的,眼睛也熠熠生辉。
至于之前为什么执着于牵着沈青玉,一开始是因为她害怕坊主他们,李莺莺觉得害怕或者不安的时候,就喜欢对旁边的人上手,苏语词每次被她抱着都一脸无奈,狗皮膏药似的,扒拉都扒拉不掉。
不过现在她也不害怕了,她高兴。李莺莺高兴时,也喜欢对身边的人上手,梁宵玉总是牵着她,语重心长地告诫她不要对不熟悉的人这样。
李莺莺每次似懂非懂,但是她自小娇生惯养,几乎没有人拒绝过她,有时,她也不懂得什么叫做分寸。难过是难过,开心是开心,李莺莺只知道,别人是否愿意,是能表现出来的,她是能感知得到的。
她也不去牵沈青玉了,两只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跳的,其实她自己也乐得开心。
坊主问道,二位会饮酒吗?沈青玉似是有兴致,同意喝点小酒,李莺莺见坊主目光移向自己,那笑意带着些打趣的意思,她没喝过酒,最多也就是喝一些不会让人醉的甜酒而已,是苏语词带她去戏院听曲儿的时候教她的,如今苏语词不在,她不想喝什么酒。
但坊主要她尝一口,说这是画云坊每年都要在yan春三月初酿造的沉江红,江下浅浅位置埋入酒罐子,来年开春破了冰再取出来。
这是她看酿酒宝书中学到的,写书之人早已陨落,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平凡人,但研究之道倒是有趣的紧,坊主ai看这些,跟着也学了不少东西。
听坊主描绘的美味无b,回味无穷,喝过的人都说好,李莺莺不觉怀疑这酒是否真的有她说的那么出神入化,她想想说好吧。
小童跑过来,伸出胳膊送给沈青玉一壶酒,然后又转向李莺莺,给了她一小杯,那杯子格外小的,李莺莺踮脚看沈青玉的装酒的葫芦,里面满满当当,润泽的yet泛着晶莹的光,飘来丝丝甜美香气。
“喂,”李莺莺气的跺脚,那小童笑了,又有些满不在乎地说:“你自己说的不会喝酒嘛。”
“我只是缺乏经验好不好,ga0得你很会喝一样,小毛孩,真不懂礼貌。”
李莺莺和小童吵架,一手还要拉着沈青玉,这样一来,另两人更沉稳一些,像是看孩子的长辈,默默看着他们斗嘴,实在不行了再出面劝说两句。
沈青玉喝了一口沉江红,手把着葫芦腰,回过味来,愉悦道:“好酒。”
坊主道自然,她品酒万千,对沉江红也算是情有独钟,每年都要酿,每次喝完了也总是嫌不够。
酒确实是好酒,不过烈x很强,小童给的那一小杯,已经足够李莺莺面secha0红,走路都有些歪了,她终于放开沈青玉,非要自己走路,不叫人扶。
“喂,你姐姐厉害不厉害?!”李莺莺嘟着嘴巴,非要小童夸她酒量好,喝了一口沉江红都不倒。
小童见状跑开了,不一会儿又给她送了一个小葫芦,里面装的仍然是沉江红,李莺莺觉得好喝,虽然嘴巴麻麻的,但还是尽心尽力地把自己灌了个饱。
最后脸贴上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李莺莺觉得舒服,便本能的蹭了蹭。
在外人看来,少nvcha0红着脸,闭着眼睛睡得很香,她手里还紧抱着一个小葫芦,他们闻到一gu淡淡的酒香气息。
她似乎是听到了外界吵扰,不满地撇撇嘴,在白衣公子怀中微微转了转身,头埋到他的怀里去了。
藏宝阁番外:
李莺莺在袖中藏了一片残花,她伸出手,无暇手掌之上,一瓣形状姣好的红润桃花瓣,散发着甜腻的香味,安然蜷缩,仿佛是婴儿酣睡在孕灵的怀里。
见血青,不,你从此叫做灵儿好了。
灯火通明到阑珊,月se如洗,江水澄澈。
雕栏玉砌别致楼宇之上,一袭貂毛领子阔袖玲珑nv子坐在栏杆之上,一手托着烟斗,一手提着一壶酒,她赏月吹风,狐狸眸子微眯,是餍足的神se。
若不听她念叨的是什么话,大抵也注意不到她眼底的那一抹落寞,凉风扬起她漆黑发丝,与夜纠缠。
十四行情诗,写给逝去的一位故人。
坊主说画云坊不留人过夜,劝沈青玉将李莺莺带回去,顺手把她送回家。
他们在藏宝阁呆的时间b较长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se寥落,江上灯火通明,水波粼粼了。
沈青玉今日来这儿一趟的收获不小,除去偶然得知的至y之人和见血青之外,最主要的是,在他心头缠绕最久的一件事,终于有了眉头。
他调查的事情,涉及到当年私卖西域香料的金家,辞官隐居的李家,还有一件江湖秘宝,他今日来藏宝阁带回的并非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本破旧的,可占卜天地的老书。
李莺莺是在一摇一晃中醒过来的,少nv皱了皱眉,翻身yu换个姿势继续睡,却心下一凉,还没有来得及睁开眼睛就摔下去了。
李莺莺哭着抹眼泪,头好疼,磕到了坚y的东西,她把那个jg致的檀木小盒踢到一边,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一间小房里。
房里装饰雅致,有一gu淡淡的燃香味道,灯火昏h,映满整间小房,脚下略微摇晃,四周格外静谧,李莺莺又意识到自己是在一艘画舫船上。
李莺莺掀开帘子的时候,沈青玉正端坐着饮茶。
江上风轻云淡,微风习习。他的阔袖扬起一角,灌满月光与清风。此人肤白形逸,鼻梁挺直,侧面线条宛如工笔细描,深深映入人眼中去。
男子头发半绾,一根玉簪扎入青丝,余下部分静然垂落,落在挺直的脊背,不动如松。他仪态极佳。
沈青玉闻声,知道是人醒了。他看也未看,一手又斟满茶杯,送至唇边。
他腰间系玉,一身月白se长袍,明月清风。一旁侍奉的人却全然不同,他身形看着劲瘦,又裹着黑se便衣,此时正单膝跪地,低首待命。
这画舫船在偏僻的水面上行驶,两边的架子楼都酣然入睡,屋檐和窗户都是黑漆漆的,唯有月亮能够照的亮的地方她能看清楚。
船上传来噔蹬蹬的响声,是有人在跑上跑下,侍卫头埋得更低,沈青玉侧眸,未见人影,而后一声重响,李莺莺拍了拍衣袖,站稳身形,她就这么水灵灵地从拱门上跳了下来?
“沈青玉,你这船真好看。”
侍卫的头埋得更低了。怎么会有人,这么和主子说话。
“你先下去。”沈青玉的话里听不出什么喜怒,一如往常的清冷沉稳。
侍卫本就额头发汗,他禀报的情其实早已经说完,见状不宜久留,他沉声道:“是。”
李莺莺看了看那位大哥,瞥见他腰间的一块令牌,不过很快隐于黑衣之中。
“过来。”
这话不是对侍卫说的,李莺莺还在发呆,抬头便看见沈青玉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只是那眸子太过清明,白日里浮于表面的温和谦让消失无影,像是在人前倨傲惯了,自带一gu高高在上的姿态和威压。
李莺莺有些不情愿的到他面前盘腿坐下了,她0着茶杯想喝,但又觉得腹部涨涨,好像被人灌了什么一样。
“你喝了沉江红,醉晕过去了。”沈青玉看了她一会儿,似是斟酌开口。
李莺莺有些窘迫,她别开脸,看着江面,“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和别人说。”
他听到沈青玉轻笑了一声,那声音过于飘渺,没有什么实质。
“对了,那你现在要送我回家吧。”
李莺莺怀有期待地看他。
“哦?”
“你家在哪儿?”
不知道是不是李莺莺的错觉,她总觉得沈青玉说话时漫不经心的。
“十三…”李莺莺低头努力想了想,喝醉了的头脑似乎还是有些不清醒,最后她才释然道:“十三街的苏府。”
也就三个字没想起来而已。
“苏府?”
沈青玉不紧不慢,继续点着杯面,眼神中多了一份探究,“你姓李,为什么家在苏府?”
李莺莺面不改se,“化名呀,谁告诉你我说我姓李就真的姓李了?”
这gu机灵劲儿真似在画云坊,她明明红着脖子却强装镇定,反倒问他,我脖子怎么了。
沈青玉默一会儿,忽然开口道:“沉江红不是一般的酒。”
“怎么了?”李莺莺脑袋又没转过来弯,她随口问道,“你说这个g嘛?”
“喝醉了的人也不会说谎。”
沈青玉幽幽地说出了下半句,李莺莺反应过来是怎么个事,她大恼。
“你,你趁人之危?!”
沈青玉眉毛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不满她的话说这么直白,不过他还是平淡道:“我要送你回家,不问你些话怎么知道把你往哪儿带。”
李莺莺小脸涨红,是被气的,“那你怎么不问我家在哪儿,偏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