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徒弑神(七)
「大人,你怎麽一直被薛小姐欺负呢…」
「我在这里待几年了?」我坐在地府里一个像训练场的地方,问着跟来的g冉。
「嗯…我不记得了欸~」他那张万年不变的笑脸面具没有一丝裂痕。
「快说。」我没有理会他的藉口。
「601,今年是第601年。」
我听见那数字,抬头看向地府的天空,那里永远是黑压压一片,透不出一丝光。
「该离开了。」我将仅剩一个鲷鱼烧纸袋地给g冉後说道。
「要回人间找你的屍骨吗?」他接过鲷鱼烧,依旧笑着,不过嘴角的弧度很像没有刚刚那麽明显了。
「嗯,还有99年,足够我找的了。」我转身离开,突然想到什麽脚步顿了一下,说道。
「欠你的钱等找到人给我烧纸後再还你,下次见面就是我准备投胎了。」我最後一句话语调泛上笑意,最终离去。
「就说区区鲷鱼烧,怎麽能把小北留下来呢。」阎王突然出现在g冉的身後,像是预料到一切般,跑过来看好戏的笑道。
「哎,少年郎啊,情意深重,何苦~何苦~」
g冉没有回应,他依旧那着那剩一个鲷鱼烧的纸袋,阎王从他眼前晃过,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离去。「故事结束了。」那老伯咳了几声,躺在院子的躺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身旁坐在椅子上的三人。
今天的天气不错,但唯独不好的是因为即将入秋所以常常刮风,气温明显降了几度。
「你们没事回来问这个g嘛,咱们村晚上怪事多,你们抓紧时间赶紧离开,以免被什麽鬼东西缠上。」他挥了挥手,没打算再理会那三人。
在那小兔崽子跟拘魂鬼消失後的过一周,原本慌慌张张逃跑的三个人又回来招待馆找那老伯了。
「老伯,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王岚昕颤巍巍地问道,似乎刚刚的故事对他冲击力不小。
「这都是流传下来的故事,没啥真实x,你们也可以听听就算了,当什麽真。」老伯转过头撇了他一眼,从眼神中可以看出些许不悦。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个故事太…」他们三人都像是想说些什麽,但吞吞吐吐的。
「那小兔崽子又不是你们原本的那个朋友,那麽在意他g嘛,人家都去投胎了。」这字字句句中都暗戳戳带着些讽刺的意味,不知道是在气薛北黎的离开,还是在气这三人的逃跑。
那老伯翻了个身看向天空,蓝天白云的…
「相处过一段时间还是有感情的,小北他也没害我们。」胡逸思来想去,又怕因为思虑不周而说出什麽不蛇仪的话,估量片刻才开口。
「没害你们?」老伯挑眉,看向一旁静默不语的陈辰诚。
「…」陈辰诚恰好抬眸对上老伯的视线,他顿了一下随後开口。
「他没害我,那次下墓是我自己要跟的,他也有提醒我在墓中没办法顾我。」他这样说着眸子里的情绪淡了几分,老伯不知为何点了点头,眼神流露出的是对陈辰诚回答得满意。
「现代人真的有长进呢,不像我曾曾曾曾曾曾曾曾……曾祖父那个年代的,只会把责任推给那小兔崽子。」说到这他又回想起祖辈流传下来的故事,空着的右手随着话一出便悄悄攥起了拳头。
其余三人明显听出话尾的不悦,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没有反驳也没有附和。
「一开始叫他们迁村还不听,後头出了那麽多事却全部推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ga0出那麽多幺蛾子还不是得怪他们自己。老伯冷哼一声,越说越气,说到最後乾脆不说了以免气急攻心。
「您别生气了,要视气急反倒伤了身t,我去给您倒杯水。」王岚昕说罢便起身,老伯点头以示同意。
「哎,我这老头子早就si透了,屍t都不知道上哪找去,哪来的伤身t喔。」他侧头看了眼王岚昕的背影,又将视线挪回晴朗的天,暗暗感叹道。
空气又静了下来,胡逸跟陈辰诚相看一眼,最终胡逸开了口。
「您故事中提到的王叔叔,就是之前被小北烧si的那老婆婆的祖先吗?」
「喔,你说的那个…嗯没错,我记得那老婆子也信王。」老伯一手指腹摩挲着下巴,点了头後说道。
「小北跟王叔叔那麽好,为什麽要烧si那个婆婆呢?这样子王家的紮纸术不就失传了吗?」胡逸接着问。
「你傻啊,故事里不是有说了,那老婆子他祖先特别遵守祖师爷留下来的规矩。」听见这个问题,老伯撑起半个身子伸手敲了下胡逸的头,看这动作总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那小兔崽子宁可让紮纸术失传,也不会让那老婆子打着王家紮纸术的名号出去害人。」老伯冷笑了一声躺回躺椅上。
「没想到那火烧得那麽大,连给人逃出来的时间都没有,哎,小兔崽子那时候可说是下si手了勒。」
「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我早就看那老婆子不顺眼很久了,每天ga0那些y森森的纸人,有些还会出来害人,si得好啊si得好。」老伯这会笑得很是畅快,字里行间的语气可以听出对那老婆婆被烧si一事感到痛快。
王岚昕端了一杯水从屋内走出,递给了老伯後坐回椅子上。
「没事就赶紧回去吧,不要再来了,这里没啥可以让你们留恋的东西。」
「不如好好待在你们那都市里,没有那麽多妖魔鬼怪。」老伯打了个哈欠,朝着三人挥了挥手示意送客。
那三人互相看看几眼,似乎拿不定主意非常犹豫,又是那个yu言又止的表情。
「那真的是小北吗?村民所称的神…」他们依然坐着,最终王岚昕吞吞吐吐的开口。
他似乎依然不相信那故事中被称为神的人是他们那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朋友。
反观陈辰诚他看起来b其他两人还要冷静,可能是因为他很早就发现不对劲了吗。
老伯看着他们的神情,他不知道王岚昕他们眼里的是什麽情绪?不舍?难以置信?
他们是不舍於什麽?不舍於他们以前的那个薛北黎,还是现在这个已经去投胎的薛北黎?
人的情绪一向很复杂,那三人脑袋里的想法很矛盾,他们一方面想着自己最近朝夕相处的朋友根本不是同一人,甚至根本算不上是人,想来就一阵後怕,另一方面,现在那个薛北黎也对他们三人很好。
老伯叹了口气,从躺椅上坐起身,摆正态度看着面前三人。
「神早就si了,si於信仰,si於信徒。」
「你们认识的薛北黎不是神。」
他第一次叫了薛北黎全名,他一字一句说的格外缓慢,像是要把这些字刻进面前三人的心里,烙下最深刻的印记、打破不应该有的希冀。
王岚昕双肩颤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照片,那是薛北黎在他们的纪录片中唯一的一个镜头。
在他们离开镇山村後才发现,自己曾经的生活足迹里完全没有薛北黎的任何纪录。
他似乎做什麽都是低调的,没有照片、影片、社群帐号,他留下的就只有薛北黎这个名字,还有那张会逐渐从他们记忆中模糊的脸。
直到那天,他们从那几天寥寥无几的拍摄档案里找到了这个一个镜头,那个镜头里没有薛北黎的脸。
他明明可以从他们的生活完全消失无踪,但偏偏留了这一个镜头,就像是给他们留一个念想。
那时候的夕yan傍照,薛北黎面对着红yanyan的天空青丝扬起,以万家灯火袅袅轻烟为景…
他留个他们一个背影。
就算再过了几十年,那个村庄依旧是那样,十年一度的百鬼夜行活人生祭,一样的画皮大人,一样的招待馆,一样的老伯,一样的r0u包子。
人们不会有所醒悟,就像他们明明命丧於他们所信仰的人,却依旧叫他「大人」一样。
就算是薛北黎si於村民之手的那一刻,他们也叫他「大人」。
就算再过个五十年、一百年,有些事也是变不了的,好的事物会被人传承,坏的也会。
今年秋天特别寒冷,偏偏这时候又突然有一个秋台来袭,听说还是个十年没见过的超强台风。
好端端一个四季如夏、人声鼎沸的岛屿变得草木皆兵,人们紧闭着门窗,窗上贴了粗胶带,门口堆着沙包,整个街道杳无人烟像个空城。
整个超市只剩下一个顾客跟店员,原本琳琅满目的货架被扫荡一空,原本摆放的商品早已不知所踪,剩下的只有那些被公认很难吃的泡面。
结帐台的店员脸se特别不好,就算带着口罩我也能看见他眼神里透露出的不耐。
「520,感谢惠顾下次再来。」
看着他将购物篮中的商品一一扫过条码,每扫完一项我都能感受到他四周的空气多开出朵鲜花,花香绽放衬托着他那逐渐抒展开的眉头。
快乐的是即将下班的他,苦的却是没有买到什麽好吃的我。
「没想到超市里只剩下几包素面跟罐头。」
我臭着脸拎着一大袋塑胶袋走了出来,看着塑胶袋里的东西我无所适从。
「乾脆再去便利超商买点吃的好了。」我抬眸,看见斜对角亮着灯的便利超商。
在这寂静接近凌晨的夜晚,那便利超商的灯就犹如灯塔一般照亮了我迷途的肠胃。
「哎,果然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在自动门打开的那一刹那,迎面而来的凉风钻进我每一个毛孔,犹如沙漠中的旅人遇见绿洲,身心舒畅。
「辛苦了。」我笑着对上店员那挂着黑眼圈的双眼,心情大好於是慰问了他一句。
这次,快乐地变成了满载而归的我,苦的变成在上大夜班的超商店员。
走出便利超商立於门前,蓦然间一阵强风刮过我暴露在外的皮肤,钻心刺骨的寒意越过不御寒的布料钻进神经,冷意直冲头脑。
手臂上起了一层j皮疙瘩,我哆嗦一下扯了扯外套…
这场景很像似曾相似。
我缩了缩脖子想到这不禁失笑,抬眸观望了下渺无人烟的四周。
一切很像是那麽的相像却又不尽相同,四周不再是草木野蛮生长的山间小路,头顶上也不再是破旧的锈蚀路灯。
而我身後也不再是那些人。
「好空。」我感叹出声。
目光所及处是空荡荡的街道,我所居住的本就是市中心,尽管是一个强台,却没想到大家防范到这种足不出户的情况。
我站在原地发了会呆後迈开步伐朝公寓走去,总之先回去吧,打开电视机後就不会觉得空了。
回程途中我抬头看了眼天空,黑不透光的天空没有繁星闪烁,乌云将月光遮的严严实实,连一点光线都舍不得露出来,厚实的云层中感觉藏满了雨水,等待时机一到,倾盆大雨就会淋到我身上。
「最讨厌这种下雨天了…那麽暗就算了,我竟然又是一个人在街上。」想到这里,我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往常。
总感觉自己最近变得多愁善感了一下,时不时就想起一些根本没意义的往事。
大概是秋天在作祟吧…我这样想着。
我垂眸看着地上,浅灰se的柏油路上突兀的多出了一个黑点,接着袭来的是更多的黑点,他们布满整条柏油路,是要将一切吞噬。
「…」我没有言语,抬头再次看向天空。
什麽都没有看见,倒是雨水坠落在我脸颊上,他们击落漂浮着的尘埃,洗刷空气中的恶臭,最终带着整个城市最肮脏的一切流入下水道寂寂而终。
雨越下越大了,雨点打在塑胶袋上发出阵阵声响,我从思绪中蓦然回过神,迈开步子就准备走近路回到公寓。
不仅变得多愁善感,还变得容易发呆了啊。
哒哒哒——
每一脚都踩着水洼前进,近路就是这样,狭窄又难以前行,一不注意就会沾得满身泥泞,但依然不妨碍他缩短路程的事实。
「脏si了。」我皱着眉走出小路,鞋子遭沾上了咖啡se的w渍。
哗啦哗啦——
雨下得更大了,我几乎全身都被淋sh,但公寓就近在眼前,淋的多sh倒已经没有意义了。
「终於到了…」我迈开步子往公寓走去,却感觉到身後有一个视线盯在自己身上。
我回头,是有些漆黑的小巷子,并没有看见任何人。
「是谁?」我象徵x地喊了一声,见没有人回应後索x离开。
我有些狼狈,雨淋sh了头发,原本只穿着一件薄外套在这种天气本就容易着凉,现在雨一淋风一吹感冒是一定跑不掉了。
「你就不打算再叫一次吗?或许我就会回答你了。」身後突然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
头上蓦然出现了一把伞挡住近乎倾盆而下的雨滴,头上被盖了一条乾燥的毛巾。
那声音太过於熟悉了,是许久未听见的声音,我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该回头吗?还是先说话?
应该问说,为什麽你在这里?你怎麽会知道我在这里?
还是说,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快点回去?
内心犹如两个小人在做拉扯,最终我也只是回头对上他含笑的眉眼答到。
「孟婆真不尽责,忘记给我喝汤。」
———你拥抱的是si去的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