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节
安淮闻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无奈道:“难道当初你嫁与我,就只是看上了我这张脸不成?”
顾绍嘉笑出声,扶额看向安淮闻年过四十仍然温润如玉的面庞,笑道:“自然是看你长得好,不然那时许多青年才俊供我挑选,又哪里轮得到你?”
安淮闻看向她,摇头宠溺地道:“你呀。”
黄娘子觉得自己在这个房间显得有些多余,可以告辞离开了,便将桌面上的所有东西收拾好抱在了怀里,又将信搁在了最上头,“既如此,我便先回去了,这封信我明日就让人给金匾城那边送过去。”
顾绍嘉回头看她,紧接着视线才又落在了那封信上,想到远在金匾城的屿哥儿,她心头一软,“尽快送去,屿哥儿早点得到谢景行的消息,也能高兴点。”
黄娘子也是如此想的,“屿哥儿不知盼了多久呢,定然是要早些送过去的。”
想到方才他们商量出来的结果,又道:“那明日顺便就让商队将粮食、棉花、药材这些也先运一批过去,其他的可以缓一段时间。”
已经入冬了,金匾城的天气比京城也好不到哪里去,冬日的风更是刮得脸颊生疼,要让金匾城的兵士和百姓们在有西戎人攻城的情况下度过严冬,最紧要的就是粮食、棉花和药材,酒和其他杂货这些,倒是可以先不用着急。
看顾绍嘉点头了,黄娘子才退出了房间。
“户部尚书那老头还是不肯松口?”听到黄娘子提到粮食,安淮闻当然知道原因。
顾绍嘉叹了口气,“你也不是不知道那老头,虽然不是何怀仁那边的人,可也是个滑不溜秋的,也不愿与我们站到一条绳上,只要一提起要为金匾城多送些粮草过去,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再问就推说户部的钱也没有盈余,眼看着今年天寒,不定哪处又发生些天灾,剩下的钱还得为救灾做准备,一毛不拔,跟只铁公鸡似的,无论如何也不愿多给,还说他是按人头算的,跟着郑国公一起运到金匾城的粮草怎么也够兵士们吃用的了。”
那都是些大豆和麦麸,兵士们吃了哪还有力气打仗?安淮闻虽是文官,可也知道若是连肚子都填不饱,不可能有精力去同人拼斗。
顾绍嘉道:“过段时间我再去游说他,听说他甚为喜爱明大家的山水画,我已派人去寻了,到时看能不能打动他。”
安淮闻想到接下来造红衣大炮需要的银子也是头疼,握住顾绍嘉的手,“难为公主了,到时还需再提一提给工部多拨些银钱的事情,不然红衣大炮可造不出多的。”
说来惭愧,大炎朝的官钱可是工部造出来的,可是工部却是六部中最穷的,每次都得伸着手找户部的人要钱。
第162章
接下来的几天,谢景行日日早出晚归,与工部工匠一同为红衣大炮的制造而努力奋斗,除了关于炮弹和红衣大炮的事情,其他事情一概没有入心。
这日,谢景行从工部离开的时间比前几日要早一些,负责红衣大炮和炮弹的院子外面三步一岗,被守卫们密不透风地包围着。
谢景行出来时,负责看守院子大门的将士笑道:“谢公子今日这么早就离开了?”
谢景行身穿深色夹棉袄,外披一件藏青色斗篷,斗篷是周宁做的,知道京城冬日冷,来京城时一定要他放在行李中的。
京城的初冬比通州府的深冬还要冷,说话时唇边的白气渺渺,谢景行的脖颈间还围着一张深灰色的狼毛围脖,“是,辛苦王将军看护,我先离开了,明日再来。”
王将军笑得亲和,“谢公子慢行。”
谢景行只点点头,沿着青石路面往外去了,路面两边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前日京城下了入冬的第一场大雪,谢景行前世读大学前是生活在南方的,可他考上的大学却是位于首都,同样也是北方,和大炎朝京城地理位置相似,连气候也大差不差。
只是这辈子在安平省生活了十几年,今年才又突然感受到大雪落下时的严寒,刚开始还是有些猝不及防,身体也还没适应。
还是元宝看他冻得嘴角青乌,才着急赶去成衣铺为他买了现在脖子上正围着的围脖。
白日谢景行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兵仗局呆着,要么是去指导王恭厂的工匠们配置火药和制造炮弹,要么就是被田云生拉去看着红衣大炮炮膛的锻造,热火朝天地忙着,而红衣大炮的锻造又离不开火,在火边呆着自然感觉不到寒冷,可是在来去路上,那可真是头脸冰凉。
今日已经在开始制作红衣大炮的主炮体了,只是炮体是铁芯铜体的,大炎朝的铜矿都是红铜,易导热,熔点还低,而且熔化后可塑性极强,本就已经是极为适合锻造炮体的材料了。
不过谢景行还是有些不太满意,最后将自己在初中学习的那么一点化学知识又从大脑深处里挖了出来,往红铜中加入了少量的锡,混合而成了青铜,这样就使得炮体更加坚固耐用。
今日总算要开始试着将锻造炮体,不只是田云生,谢景行也很是兴奋,只是后面却遇到了些难处,除了铜为主体,还需要以铁片加固炮体。
而铁最好选用行柔的乌铁,才能打造出具有合适形状且耐用的铁片,田云生立即就派人去兵仗局库房里取乌铁,可没想到库房中剩下的全是寻常的铁。
田云生急地连连骂了好几声去取铁却空手而归的徒孙,可也无用,谢景行只得等乌铁准备好后,才能继续进行下一步。
恰好炭也快用尽了,虽然院子中还有一些煤块,可是要锻造红衣大炮的炮体,燃料最好还是用炭。
煤块中含有的硫太多了,若使用煤块儿来锻造炮体,到时候无论是铁片还是铁芯,都容易受到硫的影响而变得易裂,一两次使用无碍,若是多次使用炸膛的可能性会提高不少。
为了安全,在田云生的骂骂咧咧中,谢景行今日只能先行离开。
锻造红衣大炮的院子虽然是在最偏僻的角落,可要从兵仗局出去还是需要路过几处院子的,前几日还没有觉出异样,只是有些普通工匠好奇地看几眼谢景行。
可从昨日开始,谢景行就注意到有几位工匠虽然看似在认真做活,眼角余光却一直跟着他,等出了兵仗局大门,身后隐隐约约的视线才终于消失。
谢景行蹙眉,最后还是没管,大步离开。
兵仗局和王恭厂虽是隶属于工部,可实际上是在皇城外的,上次安淮闻带着他先进入皇城再穿过整个工部进入兵仗局,完全是源于心中急切,那条路程更短,而这时并没有安淮闻引着他出入工部,谢景行还只是一个举人,是没有随意出入皇城和工部的资格的。
这几日谢景行都是由兵仗局西面的角门进出,那里也随时有人守着,不过安淮闻给了他一方令牌,可供他随意进出,只是需要车夫驾驶马车多绕行一圈而已。
不过谢景行却并不觉得麻烦,若是要穿过工部进出兵仗局,未免也太过招人眼。
不过就算如此,应该也瞒不了多久了,抬步上马车时,谢景行若无其事地抬眼往斜对面一座小亭中看去。
那里有一处小湖,边上栽着的都是柳树,只是到了冬日,柳叶稀稀拉拉地挂在树上,风一吹,金黄色的柳叶时不时往下落,大多数地方已是光秃秃的枝条。
而小亭中却坐着两个汉子,远远的看不清面貌,只能见着他们两人该是在对弈的。
只看了一眼,谢景行便收回视线,上了马车,前几日还没人,这两日他无论什么时候进出此地,都能见着那处小亭中有人在。
在这个滴水成冰的时候,日日枯坐在四面透风的亭子中下棋,可真是辛苦。
谢景行并没有躲躲闪闪,这几日他出现在工部官员的面前的次数其实不少,兵仗局更是迎来送往了好几拨人,只是都被方普君挡着,没有到他们的院子中去。
瞒是肯定瞒不过的,不过他相信安淮闻会将这些事情解决好。
马车晃晃悠悠地往会馆大街行去,辞别车夫,谢景行如同往日一般走进安平会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