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节
今日后,怕就唯有午门前那片平地上渗入青石的血红昭示了这一场谋反并不是他们的臆想,而是实实在在发生了。
琼林宴过后,近两月的时间过去,萧南寻脸上瘦凹进去的面颊终于又有了血肉的补充,面上红润,看来他是真的放下了心头重担。
此时他神态一如既往的沉稳,“若是有什么不可说的,谢兄也不用勉强。”
谢景行动作不停,笑道:“没什么不好说的。”
之后,他就大致将那日发生的事情说了说,当然像他被地坤诱惑以及屿哥儿被算计的事,他却是只字未提。
听完,丘逸晨长出一口气,“多亏陛下和安将军事先做好了准备,不然结果就不好说了。”他又一皱眉,“我可不想让顾绍弘当上皇帝,若是真让他得了皇位,我就辞官回乡,同寇兄一样找个府学做教官,实在不行去书院、私塾也行,也好过在官场不明不白丢了命。”
他转头,“你说是吧?孟兄。”
没想到被他问话的人却半天不回话,他奇怪地加大了声音又喊一声,“孟兄。”
孟冠白一激灵,总算回神道:“什么?”
丘逸晨眼露狐疑,“你今日有些不对劲,前段时间你不还日日都傻呵呵地乐吗?今日怎么魂不守舍的?”
一旁一直安静的吕高轩忽而笑道:“是不是你那心上人又给你来信了,前两日我从潘姑娘所住客栈回来时,似乎看到有位打扮不俗的侍女给孟兄送了信过来。”
“当真?”丘逸晨立即忘了打探孟冠白的不对劲,追问道:“我们不是一同回来的吗?我怎么没看见?”他们从进京以来,一直是借住在孟冠白宅院中的。
只是潘婧雪和时梦琪两位女子还有白、温两个小哥儿自然不可能在同与他们住在一起,他们是另在一家客栈租下了几间院子暂住,本来他们在京城也待不了多久,没必要特意置办新的宅院。
“你只顾着抱怨时姑娘又欺负你了,哪里还有多余的注意力放在旁的事情身上。”吕高轩取笑道。
“是……是吗?”丘逸晨讪讪地回道,他想了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连忙转移话题,转过头看孟冠白,眼神炯炯,“可你收了信不应该跟之前一样傻乐吗?”
寇准规手中动作顿住,眼神严肃地看向丘逸晨。
察觉到寇准规的视线,丘逸晨看过去就见到寇准规对他摇了摇头。
丘逸晨一怔,“怎么了?”
孟冠白看到了两人间的交流,他扯起嘴角露出个笑,“她确实来信了。”
他忽而转头看向寇准规,“那日你也见到了吧,只是后来一直不见你问询我,我就以为看错了,原来真是你。”
寇准规点点头,“是我。”他想了想,劝道:“天涯何处无芳草。”
这下连一直忙着手中活的谢景行都听出味儿来了,停下动作看了过去。
这一看过去刚好与丘逸晨和萧南寻等人对上视线,四人眼中皆是一个意思,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孟冠白这次却没有表现出以往他的乐天来,他想要笑,可是笑还没有来得及挂在脸上,就像是不堪重负一般,他的唇角就落了下去。
他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空白,只有手中的刀子一动一动的。
谢景行眉尾一跳,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右手腕。
还是迟了,刀口在孟冠白的左手拇指上划下了一道刻痕,须臾,血珠便渗了出来,好在谢景行的动作还算快,口子虽长,但却没往深里割,血珠只往外冒了一两滴便停下了。
谢景行将刀子从他手中取出,皱着眉道:“行了,你别动刀子了。”
其他几人也都停下动作,将孟冠白围了起来,见不严重才放下心。
谢景行也不准备继续了,大不了他晚上多加点班,他将人拉到一旁,用水将他手中的口子清理好后,将人拉到一旁石凳上坐下,又喊了侍从重新送了茶过来。
几人一起坐好,他才淡淡道:“说说吧,怎么回事儿?”顺便还倒了一杯热茶推给孟冠白,示意他先喝口水。
孟冠白捧着茶杯,缓缓露出一个苦笑,“一开始不知她身份前我就觉得她贵不可攀,可不知者无畏,我胆子大,好不容易遇到动心的人,还是想努力试试看,万一成功了呢。后来知晓她身份后,才知我与她本就是云泥之别。果然,强扭的瓜终归是不甜的。”
“加上……”他顿了顿,像是要说什么,可看了一眼谢景行,又将话吞了回去,“那日她送最后一封信来时,就让她身边侍女带了话说要与我断了关系,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有些失魂落魄。”又哪里只是有些失魂落魄,他只感觉天都要塌了,“还得多谢寇兄给了我一方安静之地,让我收拾心情,不然怕是会在寇兄面前露出丑态来。”
寇准规摇摇头,“我只是猜测你应是想要独自冷静片刻,你不怪我佯装不知,还不去安慰你就好。”那日他确实看到了,也见到了孟冠白失了魂的模样,感情的坎坷他没经历过,可若是涵哥儿要同他断了关系,他怕是得丢了半条命去。
他从没吃过感情的苦,与涵哥儿顺顺当当地一同长大,订婚、成婚,又孕育了子嗣,可他虽不能感同身受,也能猜到孟冠白心中的痛苦。
谢景行却敏锐察觉到了他的欲言又止,皱眉道:“她到底是谁?如你所说,你二人既然都已断了,还用得着你这般小心翼翼对待。”
孟冠白怔怔地失神了许久,才鼓足勇气对上谢景行锐利的视线,“是……是孔无霜。”
说出孔无霜这个名字之时,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撇开了视线。
谢景行瞳孔一缩,蓦地从凳子上站起来,“你……”他看着孟冠白的神情严厉,可触及到孟冠白眼中的痛苦之时,到底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他眼中的孟冠白总是乐天的,似乎无论多大的事情不放在心上,这还是第一次他整个人都带上了所有人都能看清楚的痛苦。
谢景行深吸口气,蓦然问道:“你是在什么地方遇到她的?”
孟冠白垂眼道:“梅山梅林。”
“这才几个月,就情根深种至此了?”谢景行满脸不可思议。
孟冠白苦笑,“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若是可以,他也不愿如此。
谢景行哼笑一声,没再多说。对孔无霜,他虽不会对女子下手,可心头还记着孔无霜欲伤害屿哥儿的仇呢。
孟冠白自持为谢景行最好的朋友,他也确实了解谢景行。
谢景行不只是眼中含着厉光,还板着张俊脸。
他虽是没说话,孟冠白也知他的想法,他站起身,“那件事孔无霜写来的信中也提及了,原来她早知我与你乃是好友。”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垂下眼遮住眼中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