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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根埋入皮下内里的神经

 

周柏山看她走神,出声提醒:“趁热吃。”

“哦。”佟遥有点脸热的收回目光。

“想什么呢?”

佟遥轻声回:“想起上回感冒的时候,还和你不太熟。”

认识他以来,生过两回病,明明也没有过去很久,却有种时过境迁的感想。

周柏山也被她的话带入回忆,牵牵唇角,“那会儿也认识不少时间了,还不熟呢?”

“嗯,就是不熟啊,你又很凶。”

“我凶?”他重复一遍,闲闲地盯上她。

“是当时!”佟遥补充,但没觉得有半点冤枉他。

周柏山记起来了。

也是,她那时候估计天天惦记着什么时候和他扯平,然后桥归桥,路归路。

见周柏山表情古怪,佟遥嚼橘子的动作一停,腮帮鼓鼓的,目露诧然,一脸“你不会生气了吧”的表情。

他扯了个笑,意思是没生气。

佟遥正半信半疑着,又听他问道:“你以后想考到哪里?”

话题跳转得太快,她反应了片刻,才明白周柏山问的是高中毕业之后去哪儿读大学。

这是他第一次问,但佟遥不是第一次想这件事。

她想去他以后在的城市,或者离他近一些。

然而张张嘴,想回答的话却在脱口而出前卡壳,仅仅是犹豫一瞬,就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我……还没想好。”佟遥错开对视的目光。“等考完再考虑吧,老师说等高考完有很多时间选志愿。”

周柏山注意到她先前的yu言又止,打量一会儿对面低头的人,眼神微凛,“没想好还是不想和我说?”

佟遥一震,诧异他怎么会这么敏锐。

那更不能改口了。

“真的没想好。”这话因为底气不足而尤其小声,尾音几乎听不见。

但周柏山没有为她的气弱让步分毫。

“说到底就是不想告诉我?”

她没出声。

他语气像在审问,“佟遥,说话。”

她因为突生的委屈而执拗,“我不想说!”

但佟遥只是觉得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

最先毕业的人是周柏山。如果他们之后还会有联系,她再说出来也不迟。

这学期开学,一中开始拉上“高考加油”的横幅,全市一模就安排在下周,冲刺高考的氛围很浓厚,然而周柏山置身事外,全然不像个高三生。

他已经不再去酒吧工作,呆在学校的时间变多,但其实只是为了配合她的作息,余下的时间并没有分太多给学习,在家里做做必要的家务,或者带花花玩,俨然像在给她做陪读。

佟遥是多敏感的人,她逐渐明白过来,周柏山对宜城没有任何归属感,也隐约意识到他和她不一样,他的前途再远大也不是从这里出发的。

他很好,所以她更没有理由去左右他的选择,也知道如果一个人决意要离开,她没有任何能力挽留。

可怎么办,还是好期待有他的以后。

所以天真地决定,要尽自己所能的离他更近一些。

但这些话佟遥都说不出口,她就是这样的x子。

气氛骤然冷却。

不久前还在厨房角落吻到气息不稳的两人,忽然都安静下来。

不知道这样过去多久,但对佟遥来说每一秒都难捱。

周柏山先有动作,没什么表情地起身往玄关那儿走。

佟遥盯着他的背影,以为他会摔门而出。

但是没有,他停在茶几那儿,0出丢到下层许久没碰的烟盒,到窗边开窗。

窗户底下是滑轨,他拉开的动作很大,但也同样在预料外的没有碰撞声。

鸣笛音和楼下居民的说话声被放大,家里不再是一片si寂。

佟遥呆呆看了几秒,看他低头点烟,探出半个身子,手肘搭在窗台,即使只是一个背影都能看出心情不佳。

花花可能还没见过他俩闹矛盾,察觉不到任何不对劲,被焦焦的橘皮香馋了半天,跳上桌去抓。

佟遥只能分出心神将它抱开,又去把它爪子下sisi按住的橘皮抠出来。

哦,对,他还给她烤了橘子。

她忽然气短,习惯x反思,认定是自己错了。

“对不起。”佟遥吞下喉间淤堵的哽咽,因此感到x口钝痛。

怕夜风太大他听不清,她又说一遍,“周柏山,对不起。”

周柏山呼x1一滞,差点被烟呛,回身说:“你别道歉。”

她惶然地看一眼他,又很快偏过脸,快到分辨不出他是什么神情。

周柏山默默掐掉只x1了半口的烟,走回到她身边,拉她入怀。

佟遥僵直许久的背在他怀里慢慢软下来。

又听他说:“佟遥,别和我道歉,你一道歉这事儿就大了。”

这不是周柏山的本意,他自小在周家倔习惯了,不是不肯向她低头,只是还没想好如何将这事暂时揭过,却先被她难受着道歉的样子攫住心脏。

她一说对不起,他什么都忘光了,跟了他十几年的脾气也归零,只记得是自己冷着脸将她b到服软,罪过滔天。

“对不起,是我不该凶你,不该乱想,是我该道歉,这事我不问了,就算过去了行吗?”

佟遥仰首,还要说什么,被周柏山用指节轻轻抵住唇。

“等你想好了要不要说,愿意说的时候再和我说。”他笑一下试着缓和气氛,“不然这架不是白吵了?”

“好不好?”

佟遥听进去了,点头说“好”。

周柏山想了想,索x把其他的话都说清楚。

“以后我们再这样有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的矛盾,你不要先和我说对不起,我自己会想明白的。”

“但你得给我点时间。”

以前两人不是没有过意见分歧的时候,但这样称得上严重的矛盾,还是头一回。

虽说都道了歉,但各种别扭仍在渗透,都还想再说点什么,又都因为不擅长选择缄默。

这种状态持续到当晚睡前。

周柏山半点睡意都没有,身旁的人反而已经气息平坦。

他在黑暗中睨着她。

佟遥没睡着,隐隐能感觉到有视线压到身上。

没一会儿,她就招架不住,打算假装自然的背过去。

刚一扭身,靠近周柏山那侧的肩膀就被摁住。

佟遥吓一跳,弱声问他:“你g嘛?”

周柏山不说话,但手掌依旧没收回,用行动表明态度。

这是闹什么情绪呢。

佟遥无奈,但又不好和他对着来,像还在生气似的。

于是继续躺平阖眼,随他便了。

但很快,佟遥就被周柏山握住胳膊,然后他倾身轻轻抱住了她。

时序已入晚春,这样贴肤的亲近,让佟遥身前很快热起来,她闷在周柏山怀里,听他问:“还不高兴吗?”

她说:“没有。”

阒静中,他又低低沉沉:“那还喜欢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佟遥一下子没能确定他的意思是不是她理解的那样,她还在反应如何回答,但这片刻停顿被周柏山合理曲解出别样的意味。

他语气忽生落寞,说一声“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佟遥懵住,没完全弄清情况但已经先叠声解释:“不是的,我没有不喜欢。”

周柏山故意的,佟遥吃软不吃y,在她面前装弱势b什么都好使。

他把词说完,“我也清楚,如果不是你之前出了事,应该早就不想再和我有牵扯了,你没那么喜欢也正常。”

“你别这样想。”

几句话,让佟遥心里酸酸的,她很快支起身,越过他去开床头灯。

房间有了光亮,佟遥跪坐在周柏山身边。

她穿了件杏白se的长袖薄衫当睡衣,方才睡前忘记解发圈,马尾被压得松松散散,但顾不上整理,问他:“你一直这样觉得?”

周柏山点头。

虽然是为了博她一个心软,但这话也不是无中生有,他又不是不记得去年两人是怎么相处的,只是不想把之前的事拎出来自寻烦恼。

“你愿意听我说吗?”

他继续点头,作势也要起来,一副打算促膝长谈的样子,但佟遥拦了一下,“你睡着吧。”

相对而坐的话,她可能会有些局促。

“我二叔做的那些事已经发生过了,去假设它不存在也没有用。我承认,一开始感谢居多,其实连答应在一起的时候,我都看不太懂自己的心,我就是一心想抓住点什么,因为特别没有安全感。”

b起真正的ai慕,她可能更倾向于一种稳定的关系。

佟遥慢慢说完,抿唇忐忑地看周柏山一眼。

他会意,大度道:“不生你的气,你继续说。”

“我当时想让你一直陪着我,这样就不会担惊受怕了,后面缓过来,想好了该怎么去应对自己的那些事了,可我,还是想和你呆在一起。”

佟遥说着这些真情流露的话去剖白自己,不是不害羞,她自认口笨嘴拙,但切身t会过,明白患得患失的难过,所以觉得有必要把周柏山理解错的地方纠正过来。

这个人,有时恶劣有时温柔,经常挂着一张漠然置之的脸,却又不乏良善,尤其是对她。

七八岁时跟着大人看连续剧,主角声嘶力竭的控诉着感动不是ai,佟遥直到现在都不懂,在她的世界里,感动就是构架出ai的一部分。

“我就是这样的。”她声音变得更小,“我能感受到别人的好,我才会喜欢,不过感谢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

换言之,如果有一天,她感受不到周柏山的喜欢了,她可能会先离开。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我说完了,你以后不要乱想了好不好?”佟遥收尾,因为说了一大段话,不太习惯,尴尬得看向别处转移注意力。

周柏山没想到她能说这些给自己听,他知道她的x子,话少,脸皮薄,他也从来没指望她能整天对他甜腻腻的撒娇,说什么最ai你之类的好听话。

刚刚那些算不上什么誓言,也不煽情,但他很受用,听一次高兴一次。

佟遥被坐起身的人捧着脸亲了一口。

她配合的向他倾身,两人吻了一会儿才分开。

周柏山说:“我感觉你以后不管做了什么不对的,说点好的哄哄我,我都能当没发生过。”

佟遥说:“你这样说得我好像很容易做错事一样。”

他哂笑,“逻辑挺清晰啊。”

她也笑一下。

到此,才感到心头真的轻快了一些。

夜谈结束,jg神松懈下来,佟遥打了个哈欠,困出眼泪,“现在能睡了嘛?”

她率先躺下来,拍拍身侧,让他也早点睡。

周柏山侧目,看她澄净眼底,忽而有一丝庆幸她后来的动心,否则他势必要辜负她的天真,和她纠缠到反目。

其实周柏山知道佟遥现在是真心对他的,之前遥遥也对他说过喜欢,但就是想闹她,他这人挺会作的

入春后,温度也不断攀升。

换季更衣,三月末的周末,佟遥在家整理冬衣,叠好后收纳到袋子里,准备晚上回自己那儿一趟,把这些衣服带过去。

还有几天就到清明,之后nn要来这边,到时她也该住回去。

叠着衣服,一抬头,花花正在门边趴着看她,偷偷00的样子怪可ai的。

佟遥笑着唤它一声,等它慢吞吞踱到自己手边时把它抱起来,“你怎么不出声啊。”

花花哼哼唧唧的喵一声,算是回应。

最近这只小猫很黏佟遥,隔三差五地叼着玩具小球来找她玩,以前这都是周柏山常有的待遇。

但前段时间,佟遥的手上被花花不小心挠出两道红痕,两人才发现该给它剪剪指甲了。

这活是周柏山做的,过程中由于花花的不配合,被他凶了两句,那天之后花花就不怎么ai搭理他了。

周柏山面上不在意,私底下一顿不落的主动给花花喂猫粮,意图填补他和花花之间的嫌隙。

佟遥看得想笑,觉得他有时候真的好别扭。

把花花放到一边,她继续叠衣服,整理到差不多的时候,周柏山靠在门边,叫她出去吃晚饭。

佟遥应声好,起身将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衣柜的花花抱出来,合上柜门,又低头示意脚边装衣服的袋子。

“这些都是待会儿要带回去的。”

“知道了。”

周柏山进来,顺手把那个购物袋拎到客厅。

晚饭吃的简单,是周柏山下的面条,之前佟遥做的时候他在旁边看过几回,发现其实也不难。水开放面,等到能用筷子夹断的时候关火,唯一有点难把控的大概就是调味,但其实也好办,淡了加盐,咸了加水。

他一开始也只是尝试着做点,但佟遥不挑剔,每回都给面子的吃完。

时间长了,不说厨艺是否jg进,但周柏山对下厨这件事莫名有了些自信。

今晚也是,普普通通一碗面,煎蛋也只是勉强成形,但佟遥才吃第一口,就夸他有进步。

“b上回好吃?”

佟遥点头,“你没尝过吗,好吃很多。”

虽然大概率是因为加了上回去超市买的调味酱,但两人都不深究原因,只看重结果。

周柏山拿筷子尝了味道,也觉得挺不错。

吃过晚饭,两人一块出门,往佟遥之前住的出租房那儿走。

这两天都在淅淅沥沥的下小雨,街道绿化带里种的晚樱落了一地,路灯映在sh溻溻的水洼里,在淡墨天se里美得生出质感。

周柏山撑伞走在佟遥身旁,另一只手拎东西,两人都走得慢,权当散步。

好在离得不远,不到十分钟的脚程,说着话,没一会儿就进到这片老旧小区里。

穿过贴满各种小广告的狭窄楼道,佟遥拿出钥匙开门。

许久不住人的房子有种cha0sh感,她在昏暗中0到开关,开了客厅灯之后,屋里亮堂许多。

这回过来也不止是送衣服一件事,佟遥让周柏山自己找地方先坐一坐,但自己却没停下来,忙活着打扫屋里的卫生。

“要做什么?”周柏山没有真听她话的呆着不动。

佟遥指一指四周,“就是擦擦浮灰,很快的。”

问清楚之后,周柏山接过她手里的抹布,“你去做其他的,早弄g净早回去。”

她觉得这样也可以,“那我先去房间里收拾衣服。”

两人分头行动,效率确实高很多。

周柏山借着身高优势,把佟遥够不上的台面也顺手抹了一遍。

等他第二次从厨房出来时,见到佟遥正蹲在客厅的一个木制斗柜前,拉开底层ch0u屉,像在翻找什么。

“在找什么?”

她头也没抬地答:“户口本,下周老师要收复印件,我记得是放在这里的。”

家里重要的纸质证件一般都被nn收在这个ch0u屉里。

周柏山点点头,又由此想知道她的出生日期。

“你生日是哪天?”

佟遥说:“身份证上写的是四月二十号。”

“那不就是下个月?”

“对。”佟遥把ch0u屉里不需要的东西理出来放到脚边,“不过很久没过了,也不知道家里是按农历还是yan历算。”

说话间,她倏然从ch0u屉的最底下翻到一个从未见过的病历本,还没定睛去细看,一张对折两道的白纸掉落出来。

佟遥目露疑惑地打开,而后,神se一帧一帧的凝固住。

周柏山还在想生日的事,他觉得农历yan历影响不大,但十八岁生日得好好过一回。

“不然就按yan历来,或者过几天你问问nn。”

佟遥没有回答。

她完全没有听清周柏山在说什么,注意力被手上的报告单垄断。

在看到最上面“宜城人民医院”的字样和姓名那一栏时,她的脑海里已然乱糟糟一片了,只能凭借本能去努力辨析纸张上充斥医学术语的影像检查结果。

周柏山看着她的脸se一点点变得灰白。

他意识到不对,“佟遥?”

佟遥仍旧说不出话,她看完诊断的最后一个字,忽然串联起一切有迹可循的记忆。

怪不得nn会听信二叔的话,反常的b她嫁人,怪不得nn瘦了那么多,还总忧心她以后该怎么办。

ch0u丝剥茧,才发现原来答案就在眼前。

佟遥捏着报告单,视野失焦,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这水落石出的命运,好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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