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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宋清淮解开羽绒服丢进洗衣机里,然后开了免提放在一边,“你是真的在关心我还是意思意思?”

“我是意思意思关心你,给个准话,我好回复节目组。毕竟他们也够厚道了,居然一直挺着不换人。”

宋清淮往里面倒了一瓶盖洗衣液,想了想又倒了一瓶盖。

经纪人听着这边乱七八糟的杂音,莫名其妙地问:“干嘛呢你?”

宋清淮摁下洗衣键,拿起手机,“我在给债主洗衣服还债。我身体还成吧,不上山下海的应该没事。”

“还上山下海呢,这次你别想去危险的地儿,你知道把导演吓成什么样吗?他请了好几个风水大师,天天在做法,还跑去港城请了一尊神,以为节目得罪了哪路小人。”

宋清淮笑笑,挂了电话。

洗衣机敬业地滚动,但宋清淮越看越不对劲,洗衣机怎么吐了?!还有……还有衣服怎么成团了,这是打算组合出道啊。

他顿觉不妙,连忙溜进厨房偷了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东张西望发现安全后,把那件看不出原样的衣服塞进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奔出去扔进了路边的不可回收垃圾箱。

他拍了拍手,有一点点心虚地回屋了。

三楼书房落地窗后,目睹案发经过的傅识均:“……”

后期拍戏时,剧组一切正常,宋清淮渐渐把蚂蚁这件事忘在脑后,张岭每天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其他人也没机会下手。

转眼一个月过去,今天是宋清淮最后一场戏。

南峪扮演的太子赵凛因在朝中遭到陷害,皇帝下令命他闭门思过。

这个惩罚并不大,但却极为损失他作为皇储的威严。

太子因此郁郁不得志,此时沈如是已经同他互相爱慕,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这次的意外反而成了两人感情升温地机会。

然而这天晚上,以三皇子为首的叛军突然袭击了皇城。

太子寝宫走水,赵凛遇刺。

外面浓烟滚滚,火光冲天,急速升高的温度烘得门窗都变形了,沈如是从外面闯进来,精致的脸庞满是灰土,昂贵的赤衣烧掉了一截衣角。

因赵凛喜欢他穿赤色,所以他每天换着穿不同样式的红色衣物。

“你……我不是让你走吗?你回来作甚?!”太子一着急,呕了一口血。

沈如是用唯一一处干净的衣袖给他擦去血迹,侍卫都被调去了前殿,他弯下腰背起太子。

“我带你走,我们走。”沈如是在太子殿养了大半年,好不容易长了点肉,但还是瘦弱的过分。

他背着比自己高的爱人,一步一步蹒跚地往外挪。

眼瞧着门口就在眼前,后花园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活捉太子!”

他们若从这里出去,必定和追兵碰个正着!

沈如是愣住,此刻前有狼后有虎,没有一点生机。

太子似乎已经放弃了,拔下头上的发簪,“你挟持我出去,三弟心悦你,他的手下不会杀你。”

沈如是睁大眼睛,挣脱了他的手,脸上满是决然,“不,你当我沈如是是什么苟且偷生之辈?”

他扒掉了赵凛的外衣,把他塞在一个隐蔽的角落。

“沈如是!孤命你走,逃得越远越好。孤对你一直是虚情假意,只是为了骗三弟,你可听明白了?!”

“赵凛,我不在乎。你的感情与我无关,我亦然。你若有幸,替我看看大好河山。若你不幸,黄泉路上也算有伴。”

随后,他毅然拔下怀里的匕首,割了一段发丝。

赠尔青丝,结为夫妻。患难与共,永不相忘。

沈如是不再看他,披上外衣,故意弄出声响,往后花园去了。

赵凛握紧手里的青丝,脸上闪过一丝郁痛,然而他很快又重新冷静下来。

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想坐上那个位置必须要努力筹谋,他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他也没想到阴差阳错下,沈如是成了最后一步。

他喜欢沈如是,但这个喜欢放在皇权面前不值一提。

何况,如果他真的放弃了那个位置,他的其他兄弟也不会放过他的。

所以,所以,他没错……

自古权力变更伴随着血流成河,三皇子带着叛军势头大好,但最后皇门被堵,赵凛带着人来了个瓮中捉鳖。

三皇子被削掉了一个手臂,神情疯癫,“是我小看你了,你把我们都耍了!”

赵凛身着铁血盔甲,手持宝剑,闪着锋利银光的剑身不断地往下滴血。

“拖下去,赐叛军赵昀永守皇陵,非召不得入皇城。”

“等等!你不想见沈如是吗?他为了你死咬着不肯开口,你猜他怎么死的?”

赵凛握着剑的手收紧,三皇子没错过他的变化,他疯疯癫癫地嚷嚷:“被我手下的士兵一个个轮流弄死的!不过一个小倌,要不是当初我救他出来,他就是个伺候人的下等玩意儿!”

噗嗤!

一阵剑光闪过,三皇子满口鲜血,他嘶哑地“啊啊”了几声。

“别让他死了。”

赵凛吩咐人,而后自己抢了匹快马,一路狂奔回太子殿。

“我沈如是爱慕谁是我的事,和他无关。”

“自由?什么是自由,和心悦之人在一起就是自由。”

“我从不后悔,走的每一步都算数。”

“赵凛,江南的桂花糕不错,来年我们一起去尝尝吧,顺便带你去瞧瞧我的家乡。得早些去,免得你当了皇帝真就没了自由。”

“旁人可没这份殊荣,你就偷着乐吧。”

青年温润动听的嗓音仿若还在他耳边回响。

沈如是骄傲,从未松口说过爱他。

那样一个妙人,最后还是葬送在他的手中。

梅花树下,绝色无双的青年好像只是睡着了,只要在他耳边喊一声用膳他就会伸个懒腰,慢吞吞地起来。

赵凛替他整理好衣服,突然,袖子中掉出一块喜帕,上面绣了一对比翼鸟。

喜帕的角落被沈如是用金线拓了两人的名字,上头全是折痕,不难想象应当是他极度痛苦下攥紧手心留下的。

沈如是那时在想什么呢?

赵凛紧紧搂着他,滚烫的泪珠一滴又一滴地砸落,却发不出声音。

“赵凛?”沈如是微弱的呼吸似有若无。

赵凛连忙抱起他,往外跑,他想说撑住,他们还有未来,还有很多时间。

“我知道,你会来的。”沈如是已经看不到东西了,他一口一口地往外吐着血,很烫很烫,赵凛擦不干净,只好脱了衣服抱着他。

“几个皇子中你最聪明。没关系,我……”

他想说,我不怪你。

没有sp;没有赵凛,他过的还是那样的日子。

在太子殿的这段时间已经足够令他心甘情愿赴死。

美好是用来铭记的,不是为了拥有。

沈如是瞪大眼睛,未尽之言再没有出口的机会了。

他为了等他来,已经尽了全力。

“啊啊啊!”赵凛恸哭。

沈如是最喜欢春天,万物复苏、生机勃勃。

他终究在他喜欢的日子里沉沉睡去,再不见春光。

“卡!!!”

片场细细碎碎一阵抽泣声,演戏的魅力就在于此,哪怕明知道是假的,但那一刻当真入了戏。

宋清淮“biu”一下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喊着:“给孩子冻成老寒腿了都。”

镜头为了隐晦表现沈如是的悲剧,他的外衣是松松垮垮披着的,露着两条大白腿。

张岭拿着大衣上前给他裹成了熊,一下子击溃了片场中的悲伤氛围。

刘导特地叫人准备了鲜花和红包,“恭喜杀青,从此以后星途坦荡、财源滚滚!”

宋清淮笑着接过,“导演,其实您跟我说后半句就成。”

而后他又郑重地鞠了一躬。

现场乐成一片,宋清淮就像个活跃气氛的乐天派,有他在的日子基本都很欢乐,所以大家都舍不得他离开,工作人员排着队上来找他签名合照。

宋清淮好说话,基本是来者不拒。

南峪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小学弟,东北见。”

《再会》综艺录制时间无声无息地杀来了。

他回来了

他肾不好

宋清淮被他的心情感染,也有些着急,拉着他往前迈步。

然而他一着急就容易失去平衡,傅识均扶着他,“慢慢儿来。”

“我喊三二一。”宋清淮也学着陆绪风他们喊口号,两人终于配合得默契了一些。

其他两组也跟着一起,口号声在空旷的场地回响,像集体军训,生出了一种热血沸腾的义气。

导演看得很感动,可这是恋综!不是兄弟冲冲冲!

为了激发一下嘉宾们的互相扶持、互相关爱的信念,他拿着喇叭喊:“除了老婆跑咯

宋清淮的手突然被拽住,他惊讶地回头,“怎么了?”

“导演没说不能拒绝邀请。”傅识均沉声说,目光直白地盯着他,眼里含着宋清淮看不懂的内容。

这是傅识均第一次在镜头前露出这样不讲理的一面,几乎可以说崩了他一直以来的人设。

导演摸了摸下巴,立刻会意,“确实没有这个规则,选舍友是双方的。”

宋清淮不解傅识均怎么突然变卦,他艰难地抽出手,“我已经答应绪风哥了,他和我认识这么多年,难得叙叙旧。”

傅识均手心一空,心也跟着跌落谷底,无穷无尽的晦暗在眼底翻腾,他什么也没说。

宁铮选了南峪,剩下的都是女孩子。

傅识均为了避嫌,让她们先选房间,剩下那个他自己住。

他目睹宋清淮毫无戒心地和陆绪风进了房,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隔绝了视线。

东北天黑的早,傅识均在房间外站了好一会儿,摄像大哥敬业地跟着他,摄像机都冻没电了。

摄像大哥哆嗦着提醒,“傅老师,咱回吧。”

“有些人注定是要离开的……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陆先生只是哥哥,您懂吧,您应该相信他的。”

摄像大哥在他可怖的眼神下吓得闭上了嘴。

跟着拍摄的工作人员是最了解嘉宾们私下关系的,毕竟他们需要具备极高的观察力和敏锐度,对于八卦,他们肚子里装了一箩筐,不过签了保密协议不能说罢了。

温度还在持续下降,傅识均落了一身雪。

“在雪地里不到半个小时人就能冻僵。”

傅识均突然开口,摄像大哥应了一声,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跳到这个话题。

好在不需要他想明白,因为傅识均回房了。

嘉宾们回房,摄像大哥们的工作就结束了,只要放个摄像机在房里直播,等十一点后关闭。

屋子里暖和,傅识均的直播回复后,一群cp粉涌进来。

【悲伤小狗强颜欢笑。】

【别太爱了,你真的,我哭死。】

【谁截到刚刚傅影帝在雪地里的图啊,跪求!】

【我我我,姐妹私聊我。】

【我也要,求私!】

【傅哥咱不哭,我去他们直播间帮你盯着,清君侧cp永不言败!我cp的爱情由我守护!】

宋清淮和陆绪风脱了鞋子爬上炕,两人又喝点小酒。有摄像头在,他们都没提敏感话题。

直到关了直播,陆绪风急不可耐地问:“你俩怎么回事?我刚从山里出来,就看到微博上乌泱泱的消息,他们说你被歹徒打得重伤?”

他的担心都快从眼里冒出火光来。

宋清淮下意识揉了揉手,他已经在努力忘掉这件事,假装从未发生过。

每天太阳升起,他还是那个宋清淮。

但创伤就像薛定谔的箱子,你不揭开,永远不知道它到底能影响你到什么程度。

“没事了,我恢复得还可以。”宋清淮攥着酒杯,转移注意力。

陆绪风问:“你和傅识均现在关系不太好,因为你堂弟?”

宋清淮哑然,没想到陆绪风人在澳洲这么多年,对他们之间的关系竟然还是了如指掌。

陆绪风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我就知道,以前我看他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宋叔叔好心,他就是一条丧家犬,不知好歹的东西。”

宋清淮有些惊讶,宋清泽以前很会讨好人,哪怕自己以前也是很宠他的。

至少在宋家出事以前,他们一家还是和和美美的。

然而陆绪风显然有别的看法,或者说他知道了什么。

“这几年我一直在找你爸爸的秘书,当年事发后他消失得无影无踪,存在的痕迹也被人为消除,我不信有这么巧的事。”陆绪风拉起被子给他盖上,“但是我的行动好像引起了不知名人物的警觉,对方故意放假消息诱我过去。”

宋清淮无法想象这其中到底有多困难,陆绪风竟然一直没有同他说过,还单方面断掉了联系,他眼眶有些湿润,原来这世上还有人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别哭啊,你叫了我十几年哥,你出事的时候我不在,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第二件事。”陆绪风同以前一样揉了揉他的头,“我查到了点蛛丝马迹,等我确定了再告诉你。”

宋清淮更好奇他第一句话,“第一件是什么?”

“哈哈哈哥的秘密岂能随便告诉你,想知道可要付出代价的。”陆绪风压着他的肩膀一起躺下了。

虽然两人躺在一个炕,但中间隔了点距离。

宋清淮眨了眨亮晶晶的眼睛,“绪风哥,以后别走了吧,陆伯伯可想你了。”

陆绪风侧撑着头,吹了个简单的旋律,“那不行啊,老头子肯定要逼我相亲的。我不乐意,不想带孩子,也不想随便为了某个人安定下来。”

宋清淮翘起嘴角,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大哥。

“不过,如果有个人愿意陪我冒险,我就愿意为他安定。”陆绪风说完关了灯,道了晚安就不再说话了。

因此宋清淮并没有把他那句话往心里去,伴随着身边人浅浅的呼吸,他的思绪坐上了时间长河的小船,晃晃悠悠回到了二十三年前。

人幼时的记忆大多都是模糊泛黄的,偶然有些却像彩色的糖果纸,闪烁着甜滋滋的光。

宋清淮的母亲告诉他,他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受候就受到大院里的关注,都在猜是不是小公主。

隔壁傅家夫妻俩去年刚添了新丁,宋清淮出生是喜上加喜。

两家关系好,傅识均刚会走路就整天晃悠着来找清淮弟弟。

宋清淮刚出生的时候像个掉皮的猴子,傅识均有些嫌弃,“丑弟弟。”

傅伯母一巴掌呼他后脑勺,“你那时候比小淮还丑。”

傅识均不信,坚持淮淮比他丑,每天都要抓着他的摇篮喊:“丑歪歪。”

小清淮一见到傅识均就笑成个小老头。

周岁抓周的时候,小清淮越过一堆东西,像雷达似的精准抓住了小识均的裤脚。

“的的。”小清淮吐口水。

“他叫我哥哥!叔叔阿姨、爸爸妈妈你们听到了吗?”他不嫌淮淮丑了,一把抱住他。

几个大人哭笑不得,只能说这俩孩子投缘。

宋清淮长到两岁,鸡狗都嫌的年纪,两人成天在大院跑。

大院门口有警卫站岗,每个角落都有守卫,大人们十分放心,也没有过多看管。

宋家和傅家家大业大,一般两个小孩都是佣人带。

那时正值三四月份,满大院飘着桃花香,桃子冒出了个尖儿。

宋清淮整天背手像巡视领地似的,抓着自己的兔子玩偶,眨着好奇的眼睛,围着桃树转悠。

傅识均去他家找他扑了个空,来回找了一圈才看到宋清淮正对着桃树流口水。

“淮淮。”傅识均已经能清清楚楚念他的名字了。

宋清淮看到熟人仍旧一动不动,他只远远地喊:“识均哥哥。”

桃花的香气随春风摇曳,宋清淮眨着葡萄似的大眼珠,傅识均原本想教育他这是别人家的桃子不能摘,但在这个眼神下他败退了。

“你想吃哪个?”

“那个,和我书上的最像。”

宋清淮已经开始学习儿童绘本了,站在树下观察了一下午,找到了他最满意的桃子。

桃子有点高,凭两个土豆丁够不到的。

宋清淮将希望寄托在傅识均身上。

傅识均蹲下来,伸出手:“我抱你起来,你就够得到了。”

宋清淮重重点头:“嗯!”

“识均哥哥,你抱稳点哦,我,我害怕。”宋清淮颤颤巍巍,他其实都想放弃了,可是来都来了,他不想轻易放弃,会被傅识均笑话。

幸亏傅识均平日里爱跑爱跳,力气也比一般孩子大,把他抱得稳稳当当。

宋清淮感受了一会儿,随即放下心来,伸出小胖手够那颗鼓鼓的小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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