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小说网
三月小说网 > 工具人女配重生后 > 旧事
字体:      护眼 关灯

旧事

 

关玉秀被赵爷带来的大夫看了诊,大夫看了这伤口也神色怪异,说是咬的太深了,但又说还不打紧,只是右手暂且少动,又帮她重新包扎了。

送走大夫后,关玉秀忽感疲惫,一头栽倒在软塌上,全身的躁动这才得以缓解。

她得想办法。想个办法让玉麟远离尚棠。

关玉秀狠掐着手心,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梦中是一片荒漠。梦中的玉麟浑身浴血,胳膊也没了一只,吃力的拖着长剑向远方走去,走过的路蜿蜒出一道血痕。

关玉秀站在他身后,无法出声,无法动弹。只能看着他渐行渐远。逐渐绝望。

突然玉麟回过头,望了她一眼。他睁大眼睛,对着关玉秀说着什么,向她跑来。

关玉秀欣喜若狂。

然而就在下一秒,玉麟的动作戛然而止。关玉秀正疑惑之际,看到他突然半跪倒下,身上插着无数的兵刃。

“阿姐。”他悲伤的看着关玉秀,头颅掉了下来。

关玉秀尖叫着醒了过来,把正给关玉秀拭泪的关玉麟吓了一跳。

看关玉秀幽绿色的眼死死盯着他,关玉麟手停在半空,脸上多少有些尴尬,毕竟之前还大吵了一架,他多少有些抹不开面子。

“咳,你醒了啊,别误会,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怎么样,看完这就走……唔!”

关玉秀用尽全身的气力,张开双手,两臂如藤蔓般将他死命缠住,她双目涣散,嘴唇不停的哆嗦:“玉麟,别死,别死……”

“我说,你不是又做了我死了的梦了吧。”

玉麟怔了下,无奈的拍着关玉秀的后背安抚,语调也不自觉软下来,失笑道:“哭成这样,到底是有多怕我死啊?”

他这么说着,缓和了语调。稍早时的怒气也一下跑的烟消云散了。

关玉秀却只是抓着他不放,不停发抖,瞪着眼张煌的说不出话。

“好好好,我不走。”

玉麟叹一口气,用哄孩子的语气拍拍她的背,把手臂一伸,也回搂紧关玉秀的腰,把下巴磕在她的肩上,难得柔声安抚着胞姐:“傻阿姐,只是梦而已。”

只是梦吗?一瞬迷惘的关玉秀猛的狠掐手心,不对。

那根本不是梦。

“求你了,别信她……”她抖着嘴唇,发出不成音节的语调。

“好了,好了……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呢,别怕哈。”

关玉麟无奈了,不停的像哄孩子般安抚着怀中少女,关玉秀也由歇斯底里的状态渐渐平静下来,在极度紧绷的神经感到安心无比的同时,又在他怀中陷入了半梦半醒的游离状态。

“真是个傻的。”

听到玉麟饱含复杂情绪的声音,关玉秀的意识沉入了舒适的黑暗,终于迎来了一场安稳的睡眠。

她又做了梦。

这次梦到的是儿时的场景。一群孩子总趁着玉麟去训练的功夫,偷偷捉弄她。

在边关外的守城,尊卑等级不像京中这么严苛,父母镇守边关,德高望重,不屑拿身份压人,从小就把子女扔进军队的训练场,在训练场一起训练的还有各个教头的孩子,练武之地向来以强为尊,大人之间尚能知道一些尊卑礼仪,小孩子却全然不管这些,管你是将军的女儿还是什么的,只要弱就会被欺负。

什么训练都完成不好的关玉秀自然是总同龄小孩奚落,父母对这情况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会特意为她出头,边关一向提倡以武为尊,他们那时只想把她锻炼的更强,亦或是单纯不想管她。

但关玉秀无论如何都不行,骑马,射箭,扎马步,样样不如人。所以训练场的孩子们总会想欺负她来找到优越感。彰显一下即使将军家的还不是不如我的优越感。

对这种事,她通常是接受,任他们拉扯嘲笑,也并不会反驳。毕竟这些孩子不敢欺负关玉秀太明目张胆,要是被大人看见了他们这样对关玉秀,他们还是会被狠揍的。

他们只是时不时的结伴出现奚落她,在扎马步时猛地绊她一跟头,跑步时朝她脸上撒把土就跑。这种情况多了也烦,于是关玉秀找到了一个好用的应对方法,就是跟紧自己的弟弟关玉麟。

被称为天才的关玉麟在训练场上是碾压一众小孩的存在,和玉麟在一起,那群孩子就不敢近她身了。用这种办法关玉秀享受了一段安然时光,可后来玉麟因为训练进步太快,就脱离了孩子们的训练场,被父母调去同成人一道训练,虽然每天只是去一个时辰,可这段时间对在训练场的关玉秀来说分外难熬。

“总黏着你弟弟,真不害臊。”

那是在每日她深恶痛绝的训练后的休息时间,教头们都去休息了,训练场只剩下这几个小孩一个男孩这么说,突然拽了她头发一下。

这就好像触发了什么开关。一群孩子哗的涌上来,又是拽她头发又是推她身体,还拧的她胳膊青紫一片。

“你别总是跟着你弟弟!废物女!”

“草包大小姐!根本不像将军的孩子!”

“你这么弱,凭什么当关玉麟的姐姐!还总是跟着他!”

诸如此类的骂声愈演愈烈。他们围成一圈,把她推来搡去。头发也被拽得散了下来。

那个时候她怎么想的来着,关玉秀也记不清了。

有没有反抗?

有没有哭泣?

有没有骂回去?

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已经麻木了?

都忘了。

其实小的时候,她很多事都记不清了。人的脑是很神奇的,它能让你选择性的忘掉很多不愉快的事情,并把这些往事在潜意识里模糊化。让你形成‘真的发生过这种事吗’的错觉,质疑自己的记忆。

不过她应该没哭,她打小就不怎么会哭,别说是为了自己。

其实有时候,她觉得那些孩子说的挺对的。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关玉秀记得很清楚。

围着她的孩子其中之一突然发出惨叫,飞了出去。然后她面前的人群有了一个缺口。关玉麟就站在那里。

显眼银发高高束起,一双翡翠绿的眸子。同样还是孩子的关玉麟,威风凛凛的站在那里,他提起右边一个孩子的衣领,啪的一声把那孩子扔飞出去,又抬起左腿咣一声把左边的孩子踹跪下。

在其他孩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打飞了两个,踹倒了一个,来到关玉秀面前将她扶起了。

他掰着她的肩膀转着看了看她身上的伤,把剩下那几个因恐惧呆滞的孩子聚到一起,面无表情地挨个儿问:“你打了我阿姐几下?”

等那个孩子说完之后他就会把人踢飞。

边关训练场以强为尊。没有孩子逃跑,他们既然敢做就敢认。

最后所有欺负她的孩子都享受了一次关玉麟的踢飞待遇。

“这是一次。”关玉麟说,“要是到了第三次,我砍了你们。”

训练场没有孩子被砍,自此也没有孩子会在关玉麟面前欺负她了。

这事被父母知道后,罚关玉麟跪在马场正中一天,理由是恃强凌弱。

关玉秀不理解,为什么那些孩子结伴欺负她就不是恃强凌弱,而关玉麟帮她打回去就是恃强凌弱。

不过她理不理解从来不是左右父母决定的关键,关玉麟还是去马场跪了。他本人对这个处罚也没有怨言。

关玉秀也跟着一起去跪了,因为她不想让关玉麟独自一人,像是做错事般跪在训练场沐浴在众人视线里。

人和人的体质不可相提并论,她跪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眼冒金星,可关玉麟不光跪的笔直,还跟没事人一样的劝她。

“我说阿姐,你就别跟着费劲了,依我的经验,再用不了半个时辰你就得倒,到时候还不是我把你背回去。”

她这时候已经两眼一抹黑,几乎看不见玉麟的脸了,却仍嘴硬的哽咽:“不行,大不了我昏这儿陪你。”

“啧,主要是你在这儿上躺一天怎么看都比我跪的舒服。看着来气啊。”

“关玉麟!”一个昨天挨踢的孩子突然冲上来对着玉麟喊。后面还跟着小团伙。

来嘲讽玉麟的。关玉秀下意识心想,手心冒起一层细密的汗。

“我听我阿爹说将军因为你打我们是恃强凌弱,所以罚你。”

那男孩吞吞吐吐,面色有些凝重。

“所以?”关玉麟瘪了瘪嘴,颇为不屑道:“你们想落井下石?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小爷我就算跪着也能揍翻你们。”

“不是!”男孩这么说着,冲旁边的几个孩子挤眉弄眼的使了眼色,接着他们几个人居然也各自分散,七七八八的跪了下来。

关玉麟面露意外。

“所以我们欺负你阿姐也是恃强凌弱,我们也来自愿受罚啦。”那几个孩子这么说道。

关玉麟没说话。也可能是这意想不到的情况让他想不到要说什么。

“总觉得要是只让你一个人受罚心里过意不去……显得好像我们做错事不敢当一样!”

“咱们一起跪着一天应该也不至于那么难熬。”

他们围着关玉麟,七嘴八舌的跪下来。

“话说为啥你阿姐也在啊?她干嘛也跟着跪?”

“她这个样子马上又会晕倒吧……咦,她是不是已经晕了?”

“真的,她不动了。”

“……啊!果然是草包大小姐,真麻烦!”

孩子们叫唤抱怨着,七手八脚的又来抬她。在那吵吵嚷嚷中,关玉秀想,果然玉麟很强啊。

与生俱来的怪力,怪物般的武学天分,还有那股,不知不觉聚集起,征服周围人的人格魅力。

要是她的话,永远做不到让这些孩子心服口服。更别提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主动受罚。

不,他们来主动受罚倒也不是向她认错,而是想要亲近关玉麟。

因为对那份远超同龄人的强大心生憧憬,崇拜,心悦诚服,所以自然而然的想要亲近他,跟他搭话。

而关玉秀,一直没变过。一直也就是那个草包大小姐。即使是一奶同胞,同样的长相,同样的银发碧眼,但她就没有天生的怪力,没有武学天分,更没有强势鲜明的个性,所以即使长大了,也还是被弟弟庇护着的草包。

无所作为的草包。

所以玉麟也被害死了。

“我倒觉得,你个性很鲜明啊。”

突然一段并不和谐的记忆插了进来。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关玉秀瞳孔就紧缩起来了。

“说实话,你就是不在乎而已。”

记忆中那人,慵懒的躺在榻上,猫似的眼珠微微眯起,带着一种洞悉的眼神凝视着她:

“你只是除了你弟弟之外,根本没有在乎的东西。包括你自己。”

尚棠。

关玉秀用从嗓子眼里硬扯出来的声音,低喃着那人的名字。

“证据就是,你幼年好像受到了挺长时间的霸凌,可无论是欺凌你人的脸,具体事件,还是人数,咱们聊了这么多次你过去的事,除了有关玉麟出现的时候你记得格外清晰,其他的描述都模糊的不行。说明你根本不记得了。”

“要我,敢对我动手的混蛋的脸我可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所以你其实根本不关心那些……你这人真挺没心没肺的,别人欺负你的事也懒得记。”

“迄今为止,只有你弟是个特例,要是有天关玉麟出了什么事……搞不好,你会变成远超想象的疯子,哈,秀秀。”

关玉秀看着记忆中对着她侃侃而谈的尚棠那张脸,尝试着把手伸向这人的脖子。

“虽然只是个记忆。可在我自己的梦里杀了你也没人能指责。尚棠。”

尚棠只是扯着嘴角,露出那种高深莫测的笑。

“秀秀。”她这么说着,好整以暇地说:“你这么恨我,不是正因为你在意我?”

“胡扯。”关玉秀接着掐她脖子,可无论怎么掐她神色都不变。

“秀秀,你是喜爱我的。”

“闭嘴。”关玉秀没泄气,继续掐。

“因为我是在这世上唯一真正了解你的,你独此一位的朋友。所以你关心我,喜爱我。”

关玉秀这才大汗淋漓的停了手,她脖子怎么这么硬?根本掐不动。

要不锯了算了。想到此处,关玉秀在梦中到处找锯子。

“你心虚了,所以不敢和我对视,只能像这样找借口。”

关玉秀皱起眉,盯着尚棠那双好似随时都洞悉一切眼,退后一步,开口道:“不对,尚棠,我们不是朋友。”

“朋友是互相的。我们不是。我了解的只是片面的你,你瞒着我很多事,所以你是骗子。而你又杀了玉麟,所以你是我的仇人。就这么简单。”

“不过我确实关心你。这你倒是说对了。”关玉秀尝试着把手指戳向尚棠的眼:“我很关心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死。”

这次手指很意外的插入了面前记忆的眼窝中,顿时鲜血淋漓,尚棠也换成了在宫中大火时的模样。

“可是秀秀,你回到时代的尚棠,并不是我。”只剩半只眼睛的鬼魅幻影咯咯地笑,满脸鲜血显得分外可怖:“这个时候的尚棠,并没有杀死关玉麟。”

“你能像杀我一样,毫无顾忌的杀了她吗?”

“杀了那个一无所知的女人?”

关玉秀面无表情的抽回了手。

“哦。”她喃喃自语。

被刺眼的日光唤醒。睁眼后,关玉秀看到玉麟还在身边,静静的趴在塌边睡着了。

关玉秀松了口气。

自己的手还紧抓着玉麟的衣袖没放。她低头观察着弟弟的睡脸,内心充斥着柔和与满足。

真奇妙,明明是和自己一样的脸,气质却完全不同。

关玉麟的雪色睫毛随着呼吸微颤,马尾还没解下,几缕银发垂在侧脸上,优越高挺的鼻子,微抿起的唇瓣,神态放松沉静,整个人如初生稚子般睡得香甜。

这样露出侧脸,真可爱。

这样,就算被亲一下脸也不会被发现。

关玉秀脑中灵光乍现,不禁默默叹于自己的智慧。

可刚等她要再凑近一点。关玉麟就刷的睁开眼,用锐利如电般的目光近距离逼视着关玉秀。

“阿姐,你想干嘛?”关玉麟阴着脸,一字一句的质问。他刚就被关玉秀吵醒了,可到底还是想起昨晚的姐弟争吵有些尴尬,本想继续装睡,可关玉秀一反常态的沉默和靠近让他突然心生不安,立刻警惕的睁开眼。

关玉秀立刻把眼挪开,有点心虚。

“只是想看看你醒没醒。绝不是想趁你睡着对你做坏事。”

不好,一紧张全秃噜出来了。

“坏事?”

有那么两秒,玉麟的神色变得极为奇异。沉默半晌,他歪头轻哼了一声,白关玉秀一眼,表情极为嫌弃:“算了,下不为例。”

“阿姐,你都是能出嫁的年纪了,再这样不顾男女大防,会被传闲话的。”

“又不是外人。”见他没有生气,关玉秀放心了。

“我就可以吗?”玉麟托着下巴,淡淡道:“虽是姐弟也可能会被人传闲话的啊。”

“那也不错。”关玉秀无比真诚道。

“……”关玉麟顿时无语,别过脸,叹气:“又说这种痴话。”

她说的明明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关玉秀想,不过一直没人信罢了。

“既然你醒了,我就走了。”关玉麟站起身扭动着酸痛的脖子和僵硬的手腕。

“不一起吃早饭?”关玉秀问。其实看此时日头,怕早过了饭点。

“不,我先去练剑,好久没训练骨头都松了,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你先吃吧,让厨房给我剩点饭就行。”关玉麟把仍拉着他的姐姐的手指一根一根从袖口无情的扒拉下去。

“还有……今晚我有事要出去一下,可能要到很晚,不用等我晚饭。”关玉麟突然有些支吾。

“有事?什么事?”关玉秀下意识的问他,然而刚问出口她就想到了什么,不由凝重。

“……棠棠她。”玉麟犹豫着,只说了三个字就没有再多说。

这三个字就像针一样扎进了脑中,关玉秀立刻清醒了一大半。

她不由眯起眼,斟酌着半响,还是忍不住问:“去哪?”

“今晚谭龙寺有庙会,再加上迎宾楼开业,那里的老板听说是南江的名人,她说想去看看。那地方鱼龙混杂,我不太放心她。”玉麟视线不与关玉秀相对,挠着头,明显是遮掩着心虚。

对了。上辈子玉麟就是在这个时候伤好了之后就陪尚棠去了庙会,说是回来晚些可根本就是一晚未归,第二天清晨才脸色十分难看的回家了,话也不说就一头栽进自己的屋子,整整一天无论关玉秀怎么喊都不肯出来。而后就有很长一段时间故意避着和尚棠见面,关玉秀当时还觉得很奇怪。

根据她的记忆玉麟这趟是没有危险的,可不知怎么关玉秀还是不想让他去,有种不好的预感。

“别去了吧。”

“不行,我昨天答应她了。”

昨天。

原来尚棠昨天来过了。

看到关玉秀的脸色,玉麟面无表情的伸出双手一把捏起关玉秀的脸,捏的关玉秀生疼:“你生什么气,又不是不给你带礼物。”

疼痛使关玉秀声音有些扭曲:“你伤才刚好,万一……”

“没有万一,上次那只是意外失手,不会有下次。”玉麟撒开手,眉毛一挑,自傲道。

“再说,棠棠离开我不行的,阿姐。”

——棠棠离开我不行的,阿姐。

这一句话就使关玉秀失去了所有反驳的力气。

没有谁离开谁是不行的。

关玉秀很清楚。

她曾经也以为离开玉麟是不行的。可那段独自在瑞京的日子到底她也无知无觉的过来了。

她曾经还以为尚棠这个不会交朋友的离了自己在宫中也不行的,可尚棠不也是踩着所有人一步步的顺利登上了后位了。

觉得对方离不开自己是种自恋症。

曾经,关玉秀不忍心戳破这层纸,不能告诉关玉麟,尚棠就算离了你也无伤大雅,她并不那么需要你。

毕竟不是别人,是玉麟。关玉秀真怕他伤心,她不懂失恋的痛,可话本上的人遇到这事可大多寻死觅活的。所以她即使知道,这层窗户纸迟早得捅破,可曾经还是指望时间能用一种温柔的,缓慢的,尽量不伤纸的方式揭露真相。

可事实证明,她错了,无所作为就是错的。

“你要非想去,那我跟你们一起。”关玉秀道。

关玉麟被骇住了,很久没说话。

她居然主动要出门?那个阿姐?

“你脑子坏掉了?”关玉麟摸摸她的头,见她没发烧,且坚定的眼神,一时说不出话,好久才下意识的把眼看向别处,拒绝道:“那不是阿姐你这种小姑娘该去的地儿。”

“尚棠那样的小姑娘就可以?”

关玉麟被这话堵的脸一红:“棠棠她又跟你不一样……你又没去过那种地儿。”

“……”关玉秀沉默了下:“迎宾楼是青楼?”

关玉麟脸更红了。

关玉秀一错不错的看着他:“你们去嫖?”

关玉麟悚然的瞪着她:“你胡说什么?”

“不,不对,就算尚棠会,你也不……”关玉秀喃喃自语,陷入沉思。

庙会,迎宾楼……迎宾楼,这个地方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好怀念以前那时候啊。”

突然记忆跳入了脑海。

“那时你我之间的隔阂也没有那么深。迎宾楼醉酒的那一晚。我至今仍难以忘怀呢。”

尚棠身着华服,朱唇轻启,声音缠绵,媚眼如丝,妖娆的缠绕着,如结网的蜘蛛。

关玉秀恍然大悟。

是啊,就是因为这样玉麟之后才那么脸色不好的回来了啊,这之后闭门不见关玉秀也是,回避尚棠也是。一切就都合理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在这么早的时候,就这样了。

“哈,哈哈……”

关玉秀压抑不住,从喉间挤出了声音。

“阿姐?”关玉秀的怪异表情让关玉麟无所适从,关玉秀住了口,用那种关玉麟看不懂的眼神在看他。

似笑非笑,似悲非悲。

“你……”关玉麟迟疑着刚开口,就被关玉秀打断了。

“烂裤裆的东西。”

关玉秀极尽温柔,悲悯的说。

关玉麟瞳孔骤缩。

“你说什么?”

他一定是听错了。

关玉秀怎么会说这种话。

她怎么会对他说这种话。

“想去是吧,那就去啊。”

关玉秀不辨悲喜道。

“那么想到和人苟合我也拦不住你,滚吧。”

语毕,关玉秀不再理他,放下纱帘,将关玉麟隔绝在外,背对着他躺下了。

“你等等,你说清楚,什么叫和人苟合!”

关玉麟整个人都被气得发疯,愤怒的掀了帘子,去捉玉秀的右腕,想强迫把她拉起来看他。

关玉秀却不顾手上的伤,硬是甩开了手:“别碰我。”

关玉秀冷冷道。

“脏。”

关玉麟不可置信的看着关玉秀。

她的表情似乎很平静,像个面对即将被关入牢中无药可救的罪犯时,冷漠的旁观者。

“你发什么疯。”关玉麟脸白如纸。

“滚出去。”

又是冷淡的三个字。

这次关玉麟才确认了。

他没听错。

关玉秀确实在骂他。并且对他,极其的厌恶。

心脏空了一瞬。

她为什么这样说?她凭什么这样说?

他不过就是和尚棠去新开的酒楼玩一晚,以前也不是没去过烟柳花巷,但他从来都是只和尚棠在里面喝酒聊天,从不干别的。

至于要这样,用像对待脏东西的态度。

那个关玉秀。那个阿姐。

最黏着他的阿姐,只黏着他的阿姐。

极其嫌恶的拒绝他的靠近。

怪了,呼吸……。

无法呼吸。

关玉麟溺水般沉默着,呼吸越来越急促。

关玉秀也知道,她或许不该这样责备他。玉麟或许真的不知情,这次出行也没有别的目的。

可是,那潮水般的躁动和憎恨,要怎么抑制。无法抑制就只能排解。只泄露出一丝丝的黑潮思绪,就能排解。

“我带你去。”

经过长久的沉默,关玉麟终于说。

“我带你去看总行了吧。”他大吼道。关玉秀这才抬眼,看到他一双眼红的不成样子。

见到她有了反应,他像是溺水之人找到浮木般接二连三道:“我带着你去那里看,你大可以看看我在那里平日在干什么。看看我究竟做没做你说的那些个脏事儿!”

一连吼完,关玉麟这才停下,大喘一口气,抬眼看着关玉秀的反应。

关玉秀忽然柔和地笑了:“好。”

“那我也收拾下,晚上一起出去玩。”

关玉麟的窒息感消失了。

他这才感觉到唇齿间气息的流入和吐出。那只紧攥心脏的手,也缓缓放开了……

他略有些无措的蜷缩着手,试探性的去握关玉秀的手腕。

“怎么了?”

关玉秀一如既往的笑,并没有再甩开他。

就好像一刻钟前,什么都没发生般。

唯一变得,只是他同意了阿姐的请求。

关玉麟跪下身子,低下头,抱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到她的大腿上。

“你得跟我赔礼……”

他闷闷不乐道。

“这么无凭据的骂我,你得付出代价。”

关玉秀轻轻用手梳理着他脑后的马尾,笑而不语。

不是讨厌和她亲近吗。

玉麟啊,果然口是心非。

“大少爷,大小姐,”赵爷掀开帘子道:“谭龙寺到了。”

关玉麟拉着关玉秀等不及的跨出了马车外。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那个修的无比堂皇的寺门大开,山门牌楼上高高的标着“谭龙寺”字样。

这里人多眼杂,继续乘马车反而不便,于是关玉麟就让赵爷在此地等待,自己和玉秀慢慢的在人流中搜寻着尚棠的身影。

虽然在牌楼外因为贩卖吃食和各种玩意儿的摊贩居多而显得拥挤,但这情况在踏入寺院的山门殿附近就缓和了许多。

毕竟人流多数都是喜欢到庙会外面买买东西凑热闹的,真的想进寺里参拜的反而在少数。

依尚棠的秉性,大概是已经在外面逛过一圈而后嫌人多进庙里去了。

于是姐弟二人缓步庙里去。

玉麟今日穿了件天水碧色外袍,亮银滚边,影青的竹子暗纹,腰间别着他那把剑。眉目如星,眸似翡翠,银色的马尾高高束起,尽显少年意气。这般清风明月的公子少年,引得不少过路的女子争相侧目。

关玉秀认出这件外袍是她之前送给玉麟的生日礼物。这颜色最称玉麟的发色和眼睛。果然穿起来气质卓然让人移不开眼睛。

见阿姐看着他,笑的春风拂面,满目星光的模样,关玉麟愣了下,红了脸,带点得意的扬起嘴角:“看我干嘛。”

这件衣服他没穿过,毕竟是阿姐送他的,还是想让她第一个看到。

“英俊潇洒。”关玉秀感叹。

关玉麟怔了怔,难得被夸的不好意思,为掩饰尴尬,不时的挠挠脖子,又揉揉鼻子,视线就是不敢往关玉秀那里瞥。

“秀秀?”

脑中轰然作响,在听到这个声音的刹那,关玉秀就仿佛被雷电劈中般全身汗毛倒竖。呼吸困难,胃中即刻涌起了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本来想和玉麟稍微多逛会儿,来的还真快啊。

暮色四合,天色渐晚。晚霞将天际染成红紫相间,其中最亮的那一抹正逐渐向她靠近。

就像火,离得越近就会被灼伤。

尚棠就是这样的存在。

“怎么了,脸色这么惨白。”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视线里,讥讽道:“又通宵看话本看的头疼了?”

关玉秀后退了一步。正好躲开尚棠想拉住她的手。

尚棠握了个空,眨巴眨巴眼,倒也不再强拉,而是用一种古怪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眼神让关玉秀有些发冷。

“话说你怎么在这儿?晚上很危险啊。”

尚棠歪着头看她。

“人多眼杂的,你又不喜拥挤,还是快回家去吧,秀秀。”

关玉秀横生了戾气,仍平静地说:“今天我和你们一起。”

尚棠不笑了。她从看见关玉秀在这儿的那一刻就不笑了。

她不笑的时候很少,但关玉秀觉得,尚棠嘴角与其总挂着的冰冷假笑,真倒不如不笑的好。

“阿麟,是你带秀秀来的?”尚棠转向关玉麟,意有所指道:“都这么大人了,真黏姐姐啊。”

关玉麟没讲话。

在关玉秀看来那是一种气馁的难堪。于是她抢先开口。

“是我硬要跟来的,我想看看你们平时都玩些什么。”

“玩些什么?嗯……就是吃喝玩乐,逛逛青楼和赌场。秀秀你要跟来也行,我没意见。”尚棠这么说,抱着臂懒懒道,“就是怕你受不了。”

“没什么受不了的。”关玉秀说。

尚棠歪了脑袋:“不过今儿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主动出门,我以前拉你你都不愿意从你那鱼缸出来的。转性了?”

“人总会变。”关玉秀道。

三人继续向着殿内走去,之间弥漫起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尚棠突然一把揽过玉麟的胳膊:“看看这么多人都在求签祈福,不如咱们也去殿中求个签?”

关玉麟正沉思着什么,这时被揽住就愣了愣,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关玉秀瞥她一眼,没吭声。

“小师傅,你们这里最灵验的是哪种签?”尚棠娇笑问一旁的年轻和尚。

小和尚白净的脸突地一红,低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所求,就是姻缘签了。”

“姻缘签啊。”尚棠不知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抹幽光,将这姻缘两个字重重的咬紧,奇异的拉长了声调,哼笑了一声。

“阿麟,如何,难得来一次,你也一起求求姻缘吧。”

“我向来不信这些。”关玉麟一向对这些求神拜佛之说不屑一顾,开口回绝,却被尚棠强迫的一把揽起,来到了姻缘签箱旁。

关玉秀被故意晾在一旁,默默跟在两人后面看着他们,也没抽签。

尚棠伸手摸出一签,随便描了眼。

——爱而不得。

她顿时神色变得晦暗不明。半响,想到什么,讥讽一笑,转向玉麟问:“看来我得的不是什么好姻缘啊。你又如何?”

玉麟看着自己手中的签,漠然的摇摇头:“看不懂,大抵也不是什么好话罢。”

上面只提有四个字,灯火阑珊。

他并不是很懂这些文邹邹的签文,也不信这些。

“这世上没有神。也没有佛。”

尚棠突然远远望着佛像轻声说道,眼中被灯火映的明灭扑朔。

“爱也没有。也就没有姻缘。这世界上只有数不尽的人。而有人的地方就只有利益纷争。”

她远远的一指神像,放肆的笑:“你信吗?等你爬到这个权利的顶点。即使原先的你只是一条卑微的狗,最后都可以成为神佛。”

“到时候这些渺渺众生的所谓姻缘,都是你随笔一写。”

尚棠勾起嘴角,随手将签文丢回了桶里。玉麟皱眉听着她的这番惊世骇俗的话,虽大逆不道,却也几乎无可辩驳,颇有些歪理。

关玉麟扭动手腕,也想把签文丢回签桶,却在中途停了手。像是想到了什么,踌躇着,紧盯着自己手中的签文,看了又看。终是把签收回了袖中。

尚棠撇眼用余光瞧着他的一举一动,眼神渐冷。忽然说道:“秀秀,你不抽吗?”

尚棠将目光投向被晾在一旁很久的关玉秀。

“不用了。”关玉秀摇头。

“你不想知晓姻缘?”尚棠目光灼灼。

关玉秀望着尚棠,突然想起来,她在上辈子,和尚棠来逛过一次这里,那时也是被尚棠强拉着祈求姻缘签。

“秀秀,姻缘一事不由天定,我一向相信事在人为。”

彼时尚棠自负的微抬着下巴,捏着手里的签纸满不在乎道。

“所以你抽的签很差?”

关玉秀替她遗憾的问。抬眼看了眼尚棠手里的签纸,充满同情:“爱而不得……你有喜欢的人吗?”

尚棠眉头一抽,把手中的签纸用力一篡,揉成一团。睁大那双猫一样的眼睛,死盯着她,把嘴一撇:“果然是小姑娘,只有你们这个年纪才会信这玩意儿。”

“满脑子情情爱爱的像什么话!话本看多了就会这种后遗症这下你知道了吧!”

“爱就一定是爱情吗,不能是亲情吗,不能是友情吗,不能是对某种东西的强烈热爱吗?换句话来说就算是对于金钱的热爱也算是爱情吧?这你不能否认吧!”

“原来如此。”关玉秀明白了:“你想要很多钱,但你得不到。”

“哼,封建的余孽。”尚棠嗤笑:“这就是你们这地方的局限性了,还在相信这种神佛之说。你如果一年每天都到庙里来抽签难道抽到的签都会是一样的吗?一年之中抽到一次好的签就代表你会发财了吗?抽到一次坏的签就代表你会破产了吗?如果是真会实现的话是什么时候,是抽到的下一秒就会发财或破产吗?如果不是下一秒就实现而是等到好几十年之后你偶尔捡到一笔钱或者丢了几个铜板,那又怎么说?你怎么又能肯定这就是神佛的作用?为什么不能是你单纯的倒霉?话说要是抽个签就能发财的话,庙里写这玩意儿的和尚为什么不自己写一箱子好签天天抽着玩儿?这不比当皇帝还赚钱?”

“你说得对,但抽这个也只是大家过节,图个好玩儿。”关玉秀忽视了开头叫她封建余孽的那句,对于尚棠突然异常激动起来发表的这番慷慨激昂的演讲表示了认可。然后随手从签桶抽了只签。

尚棠突然把头从她肩膀旁边伸过来,一把捏住了签文:“这是什么?”

她眯起眼,细细的把那四个字重读了一遍。沉默了一刹,而后用一种复杂,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关玉秀,咬牙切齿说了一句:“恋爱脑。”

关玉秀有些疑惑为什么尚棠突然好像生气了。虽然不太知道这词的意思,直觉不是啥好词。

“就那么好?”尚棠瞥眼瞧他,讽刺道:“根本就没见过几次,顺手救了你一次,就算再喜欢,这么多年了,至于到现在都忘不了?”

关玉秀听出了尚棠意有所指,总觉得莫名其妙,也生气了,语气重了些:“你刚不是还说不信签文,事在人为吗?怎么又扯到这上面去了。”

“我最讨厌像你这样……把那点不值钱的爱情当成一切的蠢货了。”尚棠却不看她,站在那里恨恨的不知向谁说道。

庙会的灯火虚虚实实,阴暗不明的铺在尚棠的脸上,照的少女的身影一时寂寥又萧索。

关玉秀突然拽住尚棠的胳膊,把她吓了一大跳:“干嘛?!”

“道歉,我不是蠢货。”关玉秀顺手把从糖葫芦上摘下的一颗山楂塞到她嘴里,面无表情的平静道。

指尖擦到嘴唇的瞬间,尚棠猫似瞳孔骤然一缩,被灼伤般往后一退,差点摔倒。

“唔唔……唔!”尚棠的眼睁得老大,嘴里含着山楂话也说不清楚,她弯下腰,捂着嗓子,挣扎了半天,好像才把山楂咽了进去。随即双眼含泪,愤恨的看着关玉秀,白玉般的脸在灯火的映照下染上了绯红色。半晌,才一字一句,咬牙骂道:“你这个……”

“淫乱、随便、爱勾引人的恋爱脑!”

关玉秀至今都想不明白那天那顿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臭骂从何而来。

不过尚棠这人向来莫名其妙,后来恨她恨那么深,估计也是早先在交友过程中逐渐厌烦她了。

——从刹那的过往回过神来,撞上尚棠依旧灼灼的目光。她俩这时刚认识不到半年,关系还没有那么熟络。

关玉秀突然觉得心口很空。

这里终究不是那时候了。

一旁的玉麟似乎有些烦躁,戳着她的衣袖:“不想抽就算了,阿姐,走啦。”

尚棠却眸色一转,快走几步强迫性的拉起玉麟的衣袖:“看看又如何,秀秀难得出门,我和你都抽了,只有她不抽也太可惜了。”

“这有什么可惜的,反正也是胡说,走了走了。”关玉麟仍想把关玉秀拉走。

他似乎很不想让关玉秀抽这所谓的姻缘签。

然而他越不情愿,尚棠似乎就越起劲儿,越发的撺掇着关玉秀去抽签,到最后恨不得拉着她的手替她抽。

关玉秀敏锐的捕捉到了尚棠笑容中的恶意,她应该转身就跟着玉麟走的。

可不知怎么的,也许是想看看和上辈子有什么不同,她的手还是从签筒中抽出了一签。

玉秀还没看内容,签就被抽走了。

“哼——“心悦卿兮”,不错嘛。”尚棠站在一旁,拉长了声调,咬字清晰的读出了那四个字,带着深意:“秀秀难道是有心上人了?”

一旁玉麟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也看着她。

关玉秀站在那里,看着尚棠手里的签文,她只挽了低低的垂肩发髻,银发如星光披在肩头,肌肤苍白,表情无波无澜,即使在无数灯光的映照下也没有暖色。

她抬起那双幽潭一样的眼,映着红色的光影。

“不准。”她吐出两个字。阖上了眼。

“害羞了吗?”

尚棠恶意笑起,像个火红色的蚂蚱在她旁边蹦来蹦去,调笑着,满意的看见关玉麟的脸色变得铁青。

离间计成功了一半,尚棠很高兴。

然而下一秒她的嘴巴突然就被塞一只冰冷的手使劲儿揪住,疼的她面目扭曲,噎住了剩下的话。

“安静。”

没等她反应过来,关玉秀就冷冷的放下手。

尚棠捂着嘴,挑起眉。

关玉秀之前不是这样的。虽然也不太爱搭理人,但总归是说话温温和和,有种不拘一格的悠然,让人很轻松。不像现在这样,简直就是块冷硬的石头。

关玉秀突然扭头望向她,把左臂向她伸出,手掌朝上,展开。

“签给我。”

尚棠撇撇嘴,不稀罕一样的把签丢给她。突然觉得很没意思,也没有拿这事挑拨的心思了。

“阿姐。”袖口被拽紧,关玉秀回头,看见玉麟抿着唇,表情不太自然:“我看这签文也是胡说八道的,还不如扔了它。”

“好。”关玉秀说着,就要把签文扔回签筒。

“花钱买的,干嘛扔呀。不想要,不如给我吧。”

尚棠突然自顾自的把签从关玉秀手里抽走。

“玉麟,你的也给我?”

关玉麟闻言愣了下,随后道:“我的已经扔了。”

骗子。

尚棠冷眼看着他,把手中的签握紧了,又瞥了眼关玉秀,皱皱眉,像是不在意一般腾地转身,头却砰的撞上了一旁的柱子。

“……”

见状关玉秀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看到尚棠被磕到头她觉得很舒畅。

“没事吧?”关玉麟扭头前去查看尚棠的伤势,结果仰头力度太大,后脑勺也砰的磕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

玉麟是笨蛋。

关玉秀去揉关玉麟的头。

当众被当成小孩哄,让关玉麟很不自在,拦住了关玉秀:“阿姐,我没事,你去看看棠棠吧。”

“不看。”

“阿姐?”关玉秀拒绝的太干脆利落,关玉麟皱了眉,低声问:“你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又顿了顿,低语道:“你不用和我顾及什么,直说就行。”

“巧了,我也想听听呢。”尚棠此时揉着头顶,冷笑着过来了。

“我是怎么得罪关大小姐了?今天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两人对视,一个面带挑衅,一个面无表情,一触即发。关玉麟本能的感受到了两人之间不对劲儿,刚要去拉自家姐姐的手腕,关玉秀却先对他说话了:“刚才我看到那边有人在卖糖葫芦。”

关玉麟眨了下眼。

“你不是爱吃?去买些来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关玉秀的语气很柔和,并非他想象中的充满火药味。

关玉麟狐疑的看着她,没动。

关玉秀忽然以极近的距离把脸贴近玉麟,鼻尖都差点碰上,惊的他连忙后退:“阿姐!”

他的脸又肉眼可见的红了,好在这抹红色在暖黄的灯光的中并不算突兀,这才没让人看到他有多窘迫。

她怎么又这样?在家搂搂抱抱不知分寸就罢了,在外面也这样,尚棠还在这里呢。

万一被误会了。

不对,棠棠知道他俩是姐弟。说起来,他俩谁都能一眼看出是姐弟。

他紧张个什么劲儿。抱就抱吧,一家子人亲密点怎么了,他倒看谁敢说闲话。

转瞬做完这番心理斗争后,关玉麟干脆闭了眼,等着接受拥抱。等了几秒,却没见关玉秀下一步动作,他悄悄睁开一只眼,看见关玉秀仍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莫名的望着他。

“玉麟,愣着干嘛呢。”关玉秀轻声问,“没带钱?”

关玉麟恼羞成怒的走了。

“秀秀,伤口怎么样了呀?”

尚棠静静看着玉麟走远,突然转身伸手把关玉秀的右胳膊掰起来,一边端详一边阴测测冷笑。

“包的这么严实,看来是伤的很重啊。”

尚棠继续阴阳怪气。

“是我咬的太用力了?”

“真抱歉,不过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回事?你能跟我讲讲吗?”

掐着手腕的那股力气大到关玉秀觉得骨头都快被掰碎了。

“放开我。”关玉秀面不改色,语气如常,她用力的把手往回扯。

尚棠眯起猫似的眼,干脆的放下手:“秀秀。我觉得你最近似乎对我有什么意见?”

“”关玉秀揉着手,还是没理她。

这让尚棠非常的不爽,在她看来,关玉秀甩开关玉麟就是要她们俩人单独谈话了,可她主动带起话题关玉秀却始终一言不发。

不理人?闹别扭了?

她能闹什么别扭,难道还是为了前几天那件事。

哈,不过还是为她那弟弟。

“是,让阿麟受伤是我不好。你要是因为这件事生气的话我跟你道歉。我以后不会再带他去那些危险的地方了。”尚棠正色道。

“所以,你别这样不跟我说话。”

尚棠的语气放软了,那双几乎能迷惑所有人的美丽、澄澈、猫一般的漂亮眸子真诚的直视着玉秀。

关玉秀不为所动,只是低头看着右手的绷带:“尚棠,我对你很有意见,但不是因为这件事。”

她抬起眼,那是双空洞如同一潭翠色死水的眼,被这双眼看着,竟让尚棠不由一颤。

“那是什么?”看到那样冷漠的眼神,尚棠忽然暴躁起来。

“我要为我没做过的事道歉吗?关玉秀,你心里清楚的很,根本不是我咬的你,是你故意找个借口来找我茬。”

“还添油加醋的去找关玉麟告状。”

“你知道玉麟是怎么对我说的?”

尚棠暗自冷笑,面无表情道:“他说,他根本不在乎。”

关玉秀神色终于有了变化,有点惘然。

“看吧,就连你自己弟弟都不站在你那边。你何必搞这出戏?就为了让关玉麟远离我?”

“然后呢。你也和那些所谓的大小姐一样,把我当笑话到处讲”

尚棠勉强自嘲的勾勾嘴角,她的话却被笑声打断了。

关玉秀突然哈哈笑了。

她一向是那种温柔安静的,笑也总是那种内敛的,很少有这么咧嘴哈哈大笑的神态,她这样子把尚棠吓了一大跳。

“哈,我要真看不起你,我会和你交往,我会把你介绍给玉麟,我会让你当我朋友?”

“我会把你哈哈”关玉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尚棠,是我看不起你还是你自己看不起你自己?嗯?”

关玉秀只是站在原地感到很好笑的一直笑,快要笑出眼泪。

尚棠不知关玉秀这是怎么了,那样子说是发癫有些太过,而离正常也偏差太远。她心底突然揪了揪,有种从未有过的感情油然而生,她上前几步,拉了下关玉秀的衣袖。

关玉秀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的打掉了尚棠一脸复杂的拉住她的手。于是尚棠的脸刹那颓成了惨白。

“尚棠。”关玉秀阴沉的盯着她。

“你既然不喜欢玉麟,就不要再靠近他。”

关玉麟,关玉麟,关玉麟。

果然还是因为关玉麟。

听了这话反而勾起了尚棠的反叛心理,她马上挑衅般的看回去笑道:“谁说我不喜欢阿麟?”

“骗子。”

关玉秀冷冷吐出的这两字,在尚棠耳中格外刺耳。

“哎哟,关玉秀,你被自己弟弟讨厌了能不对我发火吗?”尚棠怒极反笑,反唇相讥。

“我没有被玉麟讨厌。”

“没有吗?说实话,连出来玩你都非得跟着,你这种变态般的依赖,对谁都是负担。”

关玉秀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起来。

见自己戳中靶心,尚棠冷哼:“你要真是为你弟弟好,就不该来劝我。反而是你,要离他远点吧。”

关玉秀沉默了会儿:“也许你说得对。”

真见鬼了。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