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
盛拾月沉默片刻,最后端起白瓷小碗, 碗杓碰撞间,陆鹤无声起身,缓缓往门外退。
房门又被关上, 这一次没有脚步声响起,想来是陆鹤守到了门口。
盛拾月收敛神色, 面无表情的面容学得宁清歌的三分冷寂, 生硬地抬起汤杓,递至盛黎书唇边。
盛黎书已半坐起, 身后垫着软垫, 一手杵着自己, 艰难地偏身向盛拾月, 略带审视地看着她。
盛拾月不大会喂药, 手法很是生硬,时常碰到对方的唇齿, 甚至会有汤药粘在唇边。
若是寻常侍人,恐怕早被拉下去责罚。
可盛黎书此刻却有一种得意的感受,就好像她还是之前那个说一不二的帝王,所有人都要为她折腰屈膝,哪怕是她选中的储君,如今代她监国的太女殿下。
风掀起床帘,将悬挂在侧的黄铜熏香球摇晃,散出的香气浓郁,直叫人脑袋发晕。
外头的日光越发明亮,将地板晒得发烫,斜插在窄口瓶里的花有些恹,花瓣都萎缩起来。
盛拾月思绪偏移一瞬,恍然发觉夏日又要过去了。
汤药很快就见了底,若是平常,盛黎书早已偏头拒绝,不肯再喝。
可在此刻,她却恨不得让这药再多些,最好让所有人都看见,这位被百姓交口称讚、颇具能力的未来皇帝,在此刻,也只能乖乖听她的指令,
枯瘦如树枝的手指拽住被褥,扯得上头花纹杂乱且扭曲。
事到如今,盛黎书仍是不甘,要是自己还能多活几年、要是还能继续服用寒食散……
她直勾勾地看着盛拾月,咽下最后一口苦药,随着吞咽,被枯黄皮囊包裹的喉管滑动,隐隐能瞧见旁边凸起的脉搏,有一下没一下地微弱跳动着。
她说:“传位诏书朕已派人拟好。”
盛拾月一愣,不知对方为何突然提起此事,无意识捏着手中的空碗。
盛黎书一直在打量着她,看见她现在的表情,忍不住戏谑笑起,好像在说谁能抵抗住权利的魅力?
即便是曾经的肆意妄为的纨绔,当了半年太女后就割舍不下手中的权利了。
她继续扯着沙哑的嗓子,说:“诏书一共有两份,一份写着你的名字,另一份……”
她笑起来,满脸的褶皱都堆积成一块,反问道:“你猜一猜上头写着谁的名字?”
“是朕那瘸了一条腿的倒霉老八,还是关在牢房中等待秋后问斩的老六?”
盛拾月呼吸一滞,既震惊又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盛黎书,完全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荒唐话语,难不成这半年的病痛让对方伤到了脑子?竟能说出这样的胡话,还是……